瑶台快速的看了眼巴特尔，正视沈玄度道：“我想取代达克王。”
    沈玄度黑葡萄般的眼珠盯进她眼底，又问：“那等你成了达克王之后呢？”
    瑶台挺直脊背，朗声道：“若那一天真的来了，我要建立一个男女平等的达克族。我要让女人站起来，而不是跪伏在地上等男人施舍一口吃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没有攻进商乾的野心。而且，显而易见，只要商乾皇帝不昏庸，北州根本便没有机会打进去。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不会饿死人的北州而已。”
    瑶台的在沈玄度凌厉的眼神下毫无退缩之意，两人对视良久，沈玄度扬起一个真心的笑，道：“瑶台，我能信你。皇上给我下达的命令，除旧王，立新王。若一切顺利，先建立海上商贸线。若不顺利，北州如何就看天意了。”
    巴特尔挑眉，直言道：“商乾皇帝想一统天下？”
    几人目光立刻集中在巴特尔身上，巴特尔继续道：“这不难想到，我在商乾时专门了解过这位皇帝，他是个难得的明君。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刻付诸行动。难道……”巴特尔摇摇头表示不解，“皇帝已是古稀之年，下面的太子体弱，太孙年少，维持国祚稳固才是正道。这般匆忙行事，有些不该……”
    沈玄度从未想过这些，相反，她能理解刘成照。一代帝王，从戎半生，治国半生，谁不想青史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巴特尔也言之有理，此次她来北州，以及李初拿下海天水城，两件事不确定的因素太多，都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瑶台咯咯笑出声，道：“若皇帝能一统天下，那北州岂不是能喝上一口热乎汤。沈姑娘，我必须同你说明，我有野心，但志不在攻打商乾。一辈子太短了，我不想打打杀杀的蹉跎一生。你就说吧，咱们到底要不要合作？”
    沈玄度看向巴特尔，巴特尔道：“玄度，我曾同你说过，绝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攻打商乾。这话依旧有效，并且我活着，便会一直有效。”
    沈玄度眼神明灭不定，巴特尔的态度她一直没去细想。此时见他眼底另有神色，不由皱起眉头。不由想到李初吃醋的样子，心道，巴特尔该不会真的对她有男女之情吧……
    瑶台催促道：“沈玄度，说句痛快话，要不要合作？”
    “当然！”沈玄度起身，开门低声吩咐门外的人几句，没一会儿送来了温好的热酒。
    沈玄度将酒倒好，举起酒碗道：“几位，共饮此酒，之后咱们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瑶台笑道：“此情此景，不应该是歃血为盟，然后再顺便结拜为异姓兄弟吗？”
    韩修撞撞她肩膀，示意巴特尔举起酒碗道：“来吧，共饮，从此便是同盟。”
    四人仰头喝下，气氛顿时缓和许多。
    纷纷扬扬的大雪又下了起来，虽看上去洁白一片，但实在令人喜欢不起来。
    巡风冒着雪过来找沈玄度，沈玄度起身开门，望见又下起大雪不由皱眉，这样的天气，会让事情充满更多的变数。
    “主子，韩老一直没睡，我说有客到，不用等你们。”巡风凑到沈玄度耳边道，“他说请大家过去。”
    沈玄度回身看了眼屋内，三人六只眼睛正望向她这边。沈玄度干脆直接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诸位，请吧，韩老有话要说。”
    几人一出房门被冻的打了个哆嗦，瑶台跺跺脚道：“这劳什子的北州，我真是待够了！”
    随即又“哎呦”一声，几人望向她，只见她一只靴子的鞋底落在了后面。巡风跟在后面，抬头露出个憨笑。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记仇！”瑶台抬着一只脚哭笑不得，“沈玄度，你瞅瞅你家这孩子，把我鞋底子都踩掉了，赶紧让人给我弄双新的。”
    “巡风，去找小蛮，务必给公主弄双新鞋。”沈玄度眉毛抽了抽，暗中却给巡风竖了个大拇指。说实话，她对响马寨的事郁闷了好几天，当时的郁结之气，总算是被巡风一脚踩出去了。
    “唉？”瑶台单脚跳到沈玄度身旁，扶住她胳膊平衡住身体道，“你是不是也还记着响马寨的事呢？”
    “猴年马月的事，谁还记得。”沈玄度糊弄道，握住她小臂，“快进屋吧，太冷了。”
    瑶台不肯动，看了眼韩修，道：“等……等巡风拿了鞋来吧，这样去见韩老，不成体统。”
    沈玄度下意识的去打量韩修的神色，见他面色淡淡的，并没有其他多余表情。反观瑶台，眼风中飘出丝丝缕缕的情意。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巡风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沈玄度扶着她蹦回屋内坐下，等她穿好鞋后堵住她道：“瑶台公主，你拎得清事情轻重吧？”
    瑶台不解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男女之情不会影响你做决定吧？”
    瑶台一愣，随即笑道：“沈玄度，说真的，你……你看出来？韩修很好，但我知道，我配不上他。跟着我，让他担了男宠的恶名，是我对不起他。”
    “他一个大男人不想做的事情没人逼的了他，他既然选择这样跟着你，便是他自愿。”沈玄度平静道，“至于你们之间如何，我不管。但希望你能明白，你要做的事开了弓没有回头箭，这里面担着很多人的性命，莫要用别人的命做儿戏。”
    “我明白。”瑶台诚恳道，“你放心，我拎得清。”
    两人出了屋，几人朝着韩鹤飞所在的舱房走去。
    巡风打头敲了敲门，等韩鹤飞出声允许后才推门进去。围着韩老的床边已摆好了椅子，四人过去坐下。
    韩老打量瑶台片刻，开口道：“抱歉，我对你着实没什么印象。”
    瑶台显得有些局促，道：“多年前一面之缘，韩老不必记挂。”
    “哦，听韩修说过了，这次多谢你搭救。”韩鹤飞语气有些冷淡，又对巴特尔道，“多亏王子看顾，小老儿才能活到今日。”
    “韩老，言重了。”巴特尔忙道。
    “我老了，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韩鹤飞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沉声道，“总是听你们说得我启蒙，对我尊崇有加。虽然我没有了年轻时候的心气，但走过的路确实多了些。今日不妨将事情同我说说，我或许可以给大家出出主意。”
    韩鹤飞之前一直表现的悔不当初，让沈玄度错以为他英雄迟暮。如今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动。皇上古稀之年尚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作为一个开智北州的圣贤，他又岂会是个自怨自艾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