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诊所的老板看上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的诊所开了已经有些年头了。和其他这两年新开的诊所不太一样，他的诊所看上去非常有生活气息。
    处方药品柜的玻璃台上放着一个金色的招财猫摆设，朝着门口不停地鼓舞着猫爪。旁边是一个长方形的鱼缸，里面放了点藻类景观和这位客户比较喜欢的热带鱼，温控和输送氧气的管道发出微弱的噪响。
    存放药品的房间隔壁便是厨房，他们一家人平时就在这里吃饭，他有一个学过护理并考了药师证的老婆，还有一个即将上大学的女儿。
    赵崇明显然是已经来过了几次了，提前刷了不少的“好感度”，才能带着李默然有说有笑地走进店里。之前在诊所门口李默然可是看见了好几个“同行”铩羽而归。
    等病人都走了之后，他将一大袋土特产放到了桌上。
    “萧医生，这是我从老家农村给你带的一些自家种的玉米和二荆条，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随后他拍了拍李默然的肩膀，“这位是我外甥，最近在帮我的忙。”
    李默然倒是知道，这些“土特产”其实都是赵崇明在家门口的农贸市场买来的，其实并没有花太多钱。
    “嗨，你每次都拿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好意思呢！”萧医生笑着接下了土特产，让女儿拿到了厨房里面，“妮妮，你去房间里学习吧，我和赵叔叔聊会儿天。”
    两人说话的氛围非常融洽，可以看出赵崇明很看好这个客户，是下了大功夫刷“好感度”的，如果这是galgame的话，李默然丝毫不会怀疑萧医生现在是属于双眼冒爱心的状态。
    一阵嘘寒问暖之后，赵崇明把话题引导了在萧医生的女儿身上：“您这闺女应该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吧？有目标的大学吗？”
    “唉，她成绩不差但也算不上太好。”萧医生叹了一口气，“我打算让她出国去念大学，只是这出国的钱可要花不少……”
    “这年头，钱确实不好赚啊。”赵崇明装模做样地感叹道，“但萧医生你毕竟是自己当老板，还是比公立医院里面那种固定工资的医生赚钱吧，毕竟你赚了多少都是自己的。”
    “我这种小诊所，顶多也就每天给病人开一开药，因为怕出事我打针输液都不是很多，哪能赚到什么钱啊？”萧医生摆了摆手，然而赵崇明却清楚这只是客套话。
    “萧医生，我这里有几个品，你要不看一下？”赵崇明靠了过去，掏出了手机，向萧医生展示着一张内部资料，“我们一起发发财。”
    萧医生脸上一丝心动闪过，但他还是很快克制住了。
    “赵兄啊，最近来我这里推销药品的人很多了，但这么多药堆给我，我也开不出去呀。”萧医生露出了一副非常遗憾的表情。
    “嘿嘿，萧医生，我们什么关系，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赵崇明知道这个萧医生已经很心动了，只差临门一脚了，“这几个品常见的病可都能用上，你把你以前那些便宜药换成它们不就可以了？并且它们很多都还是在医疗保险报销名录当中的，就算贵了一点，有报销病人一般也不会说什么的。”
    他用伸出手掌向对方比出了一个数字：“如果您愿意大量进货大量去卖的话，厂家和渠道这边还能给你让利这个数。”
    萧医生眉头上的喜色终于是藏不住了，两人在欢声笑语中愉快的签下了订单。
    大胜而归，坐在副驾驶上的赵崇明自然是心情很好，他一边抽着烟，一边哼着土嗨小曲儿。
    “二舅，这次你似乎没有怎么讲解产品啊？”李默然习惯性地在赵崇明搞定了客户之后向他学习经验。
    “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痛痒点’，这在‘千隆问屈术’的‘问’当中是很重要的。”
    “对于萧医生来说，给病人开什么药那其实没有太大差别，毕竟都是正规的药物，都是有效果的。”赵崇明淡淡地说，“而他这个人想要的其实和很多人一样，就是赚更多的钱。你在这一点上打动了他，其他什么都好说。”
    李默然随手拿起了刚才赵崇明所签的订单，看起了上面的价目表，随即脸色大变。
    “这些药品的成本，这么便宜？”李默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数字，那些他以为非常昂贵的药品，在这上面都写着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价格。
    “你肯定要给医生足够的利益，才能够驱使他多卖这种药嘛，市场规则就是这样。”
    “并且这不算什么。”赵崇明不以为然地说，“这只不过是拿给医生这的一部分呢，厂家生产出来之后，还有渠道商和我们这些业务员的一份利益呢，真正的成本比这还要低。”
    “这样一来，不是加重了病人们的经济负担吗……”李默然犹豫半晌，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赵崇明听了之后大笑了起来：“默然啊，你有时候真的是天真过头了啊，天真幼稚到让人笑话的程度了。”
    “我们这医药和医疗器械之类的行业，利益从哪里来？本质上就是比比谁的手段高明能从医疗保险里面套出更多的资金嘛。这价格再高也没有直接从普通看病的人手上抢钱，你有啥可纠结的。”
    “没有足够多的利益去驱动，哪里来这么多人去推销推广这些药品啊。”赵崇明关掉了车载音响，车内只剩下了他与李默然的谈话声。
    “你知道吗，生产这些药品的药厂里那些流水线上的工人一个月才三千左右的工资，还没有我现在随便给你开的钱多，你以后要是能正式做起自己的业务你也能赚不少钱。甚至从本质上来说，没有我们这些人去动嘴皮子推广药品的话厂子还会停产倒闭，他们这三千多的饭碗也要丢掉了。”赵崇明语重心长地说，“因为观念和视野的不同，有的人初中毕业在厂里生产药品，而有的人初中毕业已经当上我们的上司了。默然啊，你这天真幼稚的观念如果不转变过来的话，这一辈子都很难混出名堂的。”
    “你现在要做的正确的事情，是利用这个平台和机遇发大财，而不是纠结于这些有的没的像是象牙塔待久了的书呆子才会考虑的问题。”
    李默然沉默不语，他确实很渴望成功，有一份体面且能赚很多钱的工作的话，也许家人就不会这么看不起自己了，自己也能获得社会地位和尊重。
    可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小世界里查看了太多别人的记忆，发现了这个真相之后他总觉得如芒在背。
    “我感觉你最近变化也不小呀，原来的你肯定会有这种想法，但绝对是不敢当着我的面说出来的吧？”赵崇明看着自己这位大学刚毕业几年的外甥，“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尽快去相亲找个老婆结婚吧，成家之后说不定你就能变成熟一点了，不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了。”
    赵崇明换了个话题缓和刚才过于严肃的气氛，他讲起了某个客户诊所里的外貌可人的小护士，并询问李默然有没有兴趣加个联系方式，说着他一如既往地递来了一颗口香糖。
    李默然机械地接过，把口香糖握在手中，却已经没有心思去体会它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