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宗主施施然问红拂女：“不会是前晋阳县令刘文静奉命出使吧？”
    红拂女：您是有多了解唐国公府？什么都看得分明，就……真的很可怕。
    .
    红拂女第一次来边城，的确是刘文静陪同。
    刘文静代表李阀，带着李渊亲笔书札与厚礼，北上拜会始毕可汗。
    李渊的书信内容，姿态放得极低，着重突出属臣对君上才使用的“启”字。
    总结而言，李渊意在告诉始毕可汗，他准备南下争夺天下；承诺事成后人口和土地归李阀，金银财帛全归突厥。
    两队自晋阳出发的人马，本应该在五原郡分手。红拂女留在边城伺机活动，刘文静北上结援突厥。
    事情十分凑巧，红拂女等人刚到五原，安静了快一年的突厥……抓住奚宗主离开的机会来犯。
    刘文静还以为他有机会随突厥军直接北上呢。
    谁也没预料李靖打仗如此生猛。
    边军不仅没有规规矩矩守城，更不存在竖壁清野。李靖直接率部曲出城，边城骑兵以军阵直冲突厥骑兵……战争结束得猝不及防。
    反正刘文静亲自蹲守五原郡，依然没看明白这一仗怎么在打，更不理解为何李靖赢得如此轻易。
    要知道“雁门之围”前，突厥已经无数次南下劫掠，一直如入无人之境。
    无论刘文静有多难以置信，结果就是李靖兵力更少，却斩首五百，获战马无数；边军战死不足五十，等同以一换十。
    那是突厥骑兵！
    刘文静当机立断，放弃北上。
    .
    大业十一年那场血腥劫掠，残存边民恨不能生啃突厥血肉。
    没有奚宗主，边民组织不起有效抵抗，唯有忍耐，被迫承受苦难。
    谁让大宗师不怕跌份，就愿意戍边呢。
    边城六郡以超乎想象的效率，迅速组织起精锐军队。
    .
    刘文静十分清楚，此时若李阀依旧引突厥为援，就是公然与奚宗主为敌。
    奚宗主大宗师名声响彻中原之时，曾悍然放话两则——一是严禁虐杀百姓；二是中原谁敢给外族做狗，她一定亲自成全！
    奚宗主的成全是什么？
    没人敢想。
    奚宗主第一次离开边城，不止轻易覆灭张金称大军，还组织公开审判，连砍一百一十二颗脑袋。
    关中贵族常有议论——奚宗主到底出身庶民，不知礼仪，故行事无忌。
    说白了，都害怕。
    奚宗主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这要是奚宗主所谓成全，是把人亲自送给东突厥始毕可汗……光想想，刘文静一阵窒息。
    .
    没见识边军赫赫威势，总心存幻想。
    远交近攻，奚宗主要夹在突厥和太原道中间……唐国公和始毕可汗成功结盟，李阀起事之时，边军总不敢轻举妄动吧？
    .
    见识过李靖打仗，刘文静明白，奚宗主是基于实力才敢发话天下。
    突厥和边军对阵，结果如何刘文静不敢轻易下结论；可攻打还没有正式起事的李阀，胜券在握。
    刘文静并不眼瞎。
    奚宗主对边民的统治，已然到了如指臂使的恐怖境地。从踏入楼烦郡开始，入眼尽是和乱世截然不同的百姓。
    .
    刘文静如果经历过现代，他应该能明白，这就是大生产运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部曲战时作战，闲时种地。
    来自《边城战时管理条例》总则纲领。
    .
    亲眼见证李靖打赢一场莫名其妙的遭遇仗，刘文静彻底死心。
    .
    刘文静后悔没有听李二公子的劝告。
    针对此事，李二公子和其父李渊意见截然相反。
    刘文静投靠李渊，原本冲李世民而来；这是第一次，他没有相信李世民的决断，反而支持李渊的想法。
    .
    红拂女不知道刘文静回去如何向李渊交差，她在边城盘踞时间长，等终于下定决心辞别主家，刘文静已不在唐国公府。
    不知又去何处游说。
    .
    奚宗主当然不会为难自己人。
    甭管红拂女曾是谁家供奉，现在……她是李靖妻子。
    奚宗主笑笑，转头看着李靖认真嘱咐：“嫂子得以安全脱离，此事你无需惦记，李世民的人情本座来还。”
    .
    李渊引援军失败……没了始毕可汗送的一千匹马，两千突厥骑兵，难道造不了反？
    如果真是如此，那……李阀趁早退出历史舞台。
    按奚宗主预计，也就开局难度增加了一些，有李世民在呢，问题不大。
    .
    奚宗主对李阀的关心到此为止，她更在乎边军的日常。
    “将士们相亲结果怎么样啊？看对眼的多吗？”
    古代职业军人，和文明社会完全不一样。时下妇女应该很少有人愿意嫁大头兵。
    “看对眼”……看宗主治理边城举重若轻，解决问题永远神来一笔。李靖每每认定宗主高深莫测，她总整点意外。
    李将军牙疼似的回答：“比预想的好。”
    他正要细禀，被人意外打断。
    .
    听闻奚宗主亲临五原，通守张长逊火急火燎跑来军营。
    他在相隔五六丈远的地方拱手高声道：“回宗主，成果喜人！”
    李靖相当给面子，牵着妻子退开一步，方便张长逊禀事。
    张长逊喜滋滋上前，先恭贺新年，再感激奚宗主发放的年礼，随后对李将军从治军到打仗再到关心将士一顿好夸。
    张长逊欢天喜地恭喜李将军：“小一成的将士成亲，李将军实在仁慈。”
    .
    五原郡现今屯兵近两万。
    日常有一万八千的兵卒，承担起五原郡的屯垦戍边职责。
    屯垦，在奚宗主规划下不只是垦荒，她参考的是现代生产建设兵团……设定农场、牧场等单位，尝试大型轮作套种，大力发展养殖业。
    张长逊守着五原郡，领三县，对奚宗主带来的翻天巨变目不暇接。
    此刻的张通守无比懊恼，他诚惶诚恐行揖礼：“属下无令不敢擅自离开五原……这可如何使得，怎么能宗主给属下分发年礼呢。”
    五原郡现有列入正式编制的冲锋战马六千余匹，这并不包括私马、驮马、挽马等消耗品。
    铁甲重骑兵实实在在拥有两千建制，奚宗主的目标是三千。
    张通守太明白三千具装重骑兵拥有何等战力。
    那时候的边军，绝对所向无敌！
    他当初失心疯吗？被奚宗主威胁才投诚，还不情不愿。
    半夜醒来，张通守都懊悔得直跺脚。
    这谁能想到呢？
    奚宗主武学天人不打紧，治理地方比武学天赋更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