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馆离这不远,童河是淋着雨跑回来的。
他远远的看到灵车,脚步就缓了下来。
他心里生出畏惧,脚步逐渐沉重。
而后,他像是疯了一样奔向灵车。
通过车窗,他看到了一副黑漆漆的棺材。
童颜原想按下车窗,可看到朵朵开门兴奋的跑出来喊爸爸,她硬是没有敢打开。
“爸爸!车里是不是嘟嘟啊!”朵朵问。
“爸爸,你是不是哭了?”
“叔叔说哭的时候吃颗糖,吃了就不哭了。”
童河看着朵朵举起的手,小手张开,是童夏上次带她去买的大白兔奶糖。
童河浑身一颤,蹲身下来抱住朵朵。
童颜在车里,泣不成声……
童河赶紧给嫂子打电话,嫂子下楼来看到灵车,又看童河双眼发红,她有些没敢问。
直到走到车窗边看到趴在方向盘上哭成泪人的童颜,她心里一咯噔。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朵朵离开。
“我去喊妈。”
等朵朵走了,童颜才敢按下车窗。
一股冷气从车窗里袭来,童河被冻得瑟瑟一抖。
他看了眼童颜惨白的脸色,又看了眼她白衬衫上斑驳干涸的血迹。
最后真真切切的望向里面的棺材。
童河怔怔的想张嘴说些什么,可最后,尽是哑然。
他缓缓抬手,摸了摸童颜的头。
“忍着点,别让妈太难过。”童河说着,给她擦了擦眼泪。
童颜咬着唇瓣,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掩盖心中的酸涩。
可越忍,她越痛,越发呼吸不过来。
直到最后,她的身体都忍不住发抖,两眼也忍不住发黑。
童河赶紧开门,看她车里有水,给她喂了几口。
童颜缓了一会儿,看到妈步履匆匆的走出来,她赶紧低头抹了把眼泪。
“不怕,不怕,有哥在。”
童河的手搓了搓童颜的手,试图分她一点温度,可他的手,同样冷得不像话。
童颜下了车,脚步虚浮发麻,她向着妈跌跌撞撞的走去,最后一下跪倒在地。
她的哭腔,震彻肺腑。
“妈——!”
妈看着她,又看了眼灵车。
直到童河也跪倒在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少了谁……
“小夏呢?我儿子呢?”
她幽幽问出声时,心里已有了答案。
她哆哆嗦嗦的往灵车方向挪动步子。
她不会开后车厢门,她就从驾驶座那往里看。
看到棺材时,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拼了命往里爬,她不信,她不信!
她儿子才21岁,下个月才满22。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在棺材里了呢!
童河上去拦住她,童颜也扑上去关车门。
她想,绝不能让妈看到童夏的样子。
童颜守着车门,极力摇头。
“你让我上去,我要看我儿子。”
“我儿子怎么可能在里面!你一定是骗我。”
“我不信,你让我上去看看他。”
妈的力气忽然很大,她推开童河,又推开童颜,她拉开车门爬上去,童颜抱住了她。
“妈,弟他不漂亮了。”
妈妈浑身发颤,她扯开童颜的手,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里钻进车厢。
她使了好几次力气,没有推开厚厚的棺材盖板。
童河看不下去,去打开了后车盖。
他和妈一起推开了棺材盖板……
在看到童夏斑驳身体的那一瞬间,两人瞬间崩溃了。
“啊——!”
“儿啊!我的儿!”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妈的手,颤颤探进棺材里,触碰到的,是童夏冰冷生硬的皮肤。
童夏的身上,大小割裂口112刀。
其中,被割下肉块的地方,有7块。
手指只有3根完整保留。
20块指甲盖,全部被生生剥离。
右眼球被剥离。
牙齿有9颗被生拔。
下身器官被割裂。
虽然一大部分法医都帮他做了处理,可那样的惨状,非常人能接受。
妈吐了一口鲜血,生生昏了过去。
童河哭着抱住她,一边给她掐人中,一边喊救命。
可周遭看热闹的村民,谁都没有上前。
还是嫂子跑出来,打了120。
嫂子没敢往棺材里看一眼。
不看也好,不看也好……
童夏是个小帅哥,人们只记得他帅气阳光的模样就可以了。
童颜爬上车,留恋的看了一眼童夏的模样,最后将棺材盖了起来。
童河缓了一阵,让嫂子陪妈去医院,随后联系村里的道士。
童河是在外面去世的,按习俗不能进家。
在田间空地,支了个帐篷,架上长条木凳,男人们把棺材抬上了长条木凳,又在棺材底点上长明灯。
等一切安排好,天色已黑。
雨很大,噼里啪啦的下着,伴随着阵阵雷声。
童颜脚下是泥泞的鞋子,湿透的鞋袜。
身上是带血的衣服裤子。
童河看她精神恍惚,让她回去休息。
“妹,别倒,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童颜点点头,眼底是一片乌青。
童河看她一整个下午没有提起薛子冀,他犹豫间还是问道:
“妹夫他…来吗?”
童颜空洞的眼里愈发黯淡。
“离婚了,还是别打扰他了。”
童颜说着,冒着大雨往家的方向走。
童河看着她飘摇的背影,心头发酸。
他摸了摸棺材板,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打给薛子冀的第一通电话:拒接。
第二通:拒接。
第三通:依然拒接。
童河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中,拨下第四个电话。
薛子冀依旧是那不耐烦的声音,童河甚至能想象得到他此时此刻的嫌弃又无语的表情。
“你们一家人烦不烦!”
童河听着他的话,目光顿了顿。
“抱歉,以后不会给你打了。”
“今天给你打这通电话,是想给你说声对不起。”
“这些年我和小夏一直麻烦你,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也确实影响了你和小颜的夫妻关系。”
“另外,谢谢你这些年对我们家的照顾,谢谢。”
“以后……祝你一切顺利。”
童河挂断电话,薛子冀不免觉得他莫名其妙。
他心中隐隐生出闷意,可那股烦闷,很快被身后的酒局打断。
有人唤他,他便过去。
再没多问。
……
童颜回家时,妈和嫂子也从医院回到了家。
朵朵带着弟弟霆霆玩耍,乖巧又懂事。
童颜注意到她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霆霆也穿着黑色的衣服。
除了那些玩具有些色彩以外,其他的一切都灰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