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颜,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为什么你要独自承担这一切?
在那些昏暗的日子里,你怎么偏偏选择了独自忍受。
薛子冀爱你啊!薛子冀疼你啊!
他怎么会怪你呢?
他怎么舍得你一个人这样痛苦啊!
一滴热泪砸落在纸张上,薛子冀撑着已经感受不到痛楚的身体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下楼去。
他想要知道为什么,童颜为什么要将一切都瞒着他!
他坐进车里,将文件夹放到副驾驶座上仓鼠娃娃下面,随后给宋佩领打了十几通电话。
只是接起电话的,却不是宋佩领。
宋父在电话那头,声音有些低哑:“啊冀,佩领在医院。”
薛子冀心头一个咯噔,陡然闪过不好的念头。
他眉心紧蹙,开车的手慌张得出了冷汗。
赶到医院病房时,宋佩领刚从抢救室里出来不久。
她躺在病床上,瘦的只剩一副骨架,头发也掉光了,脸色也蜡黄难看。
像一支即将燃烬的蜡烛,在风中挣扎摇曳。
宋佩领见着薛子冀,无神黯淡的目光中隐隐生出一丝温热。
“啊冀,你来了。”
“病情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快?”
“可能是坏事做尽了,老天爷要收了这条命吧!”
宋佩领在氧气面罩下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薛子冀站在病床边上,目光幽幽的看着宋佩领凹陷的脸颊和眼珠。
曾经的她,那样美丽高雅,如雪域的花,迎风独绽。
如今,这朵花,却有了死的气息。
他忽然没有勇气开口去问宋佩领当年发生的事。
他甚至希望她此刻好好休息,合上眼以后,再无病痛侵袭。
至少,她不会夜里给他打电话,哭着喊着说痛。
至少,她不会求他不要告诉任何人,而独自承受死神的折磨。
他能做的,只是在她死前陪她一段路而已。
若不是她这段时间消瘦得厉害家里人发现异常,或许,她会独自死在医院,又或许,活生生痛死在某个无人看到的角落。
宋佩领此前之所以只告诉他一人。
是因为他是宋佩领唯一信任的朋友。
宋佩领不爱他,他对宋佩领也只有朋友之谊。
她死时,自己没有那么多负担,更不用担心他会太难过。
宋佩领只是希望他能在她死后替她收尸。
可薛子冀也是人,他有心。
宋佩领虽然5年前做了错事,可毕竟是他20多年的朋友,也是他的世家妹妹。
眼见着她将死,又怎会不难过。
薛子冀到底是没有开口,他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想要像之前一样陪着她。
却不料,宋佩领先开了口。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两年前的事。”
薛子冀眸光微动,没有否定。
他安安静静的坐着,听着宋佩领声音低低的,缓缓的叙述。
“我宋佩领生来高贵,锦衣玉食,从不知低头是什么滋味,我还自诩天赋过人,浑身傲骨,直到我的世界出现了一个叫童颜的人。”
“说实话,刚认识她的时候,我曾高高在上的俯视她,我想,我一个高门贵女,怎么能和村里来的村姑为伍。”
“可是有一天,我和她站在路口等你们,四五个男人上前来调戏我,而她,那个平日里怯怯懦懦,连开口说话都不敢直视别人眼睛,还比我矮上半个头的小姑娘,抓着板砖把我护在身后,谁也没碰到我一下。”
“那天她手上全是血,眼睛也被打出了血,可她却抱着我,告诉我,有她在,不要害怕。”
薛子冀听及此,回想起当天的情形。
他和晋知行去买东西,回来时童颜抱着受了惊吓的宋佩领,满脸都是防备。
晋知行当时送宋佩领回家,而他则带着童颜去医院。
童颜忍了一路没哭,下车走进医院时,她却忽然捉住他的手,浑身颤抖,一双委屈的大眼看着他,挣扎着不肯落泪。
当时他没忍住,心疼的将她抱进怀里。
童颜像个孩子一样在他怀里放声哭了很久。
他知道,她很害怕。
她只是在没有大人的地方,装大人而已。
那之后的两个星期,她都抓不了画笔,宋佩领也的确是从那时候起对她改了态度。
宋佩领不仅每天帮她上药换药,还开始和她讨论起各地的见闻,探讨绘画的历史和意义……
宋佩领这人有时候挺别扭的,她想对别人好,又害怕别人觉得她是在行讨好的举动。
童颜偶尔向他提起宋佩领那些别扭的小举动时还会偷笑着说师姐好可爱。
这时,病床上的宋佩领无力又疲惫的笑了笑。
“你很难想象吧!童颜是我的第一个女性朋友,不是那种塑料姐妹花,是真正走进心里的朋友,我也曾真心的把她当做妹妹。”
“可是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万事难全。”
“看着曾经围着我转的人们都开始围着她转,看着最疼爱我的师父变成了她的师父,看着理应属于我的奖项都落在她头上,我恨啊!”
“我终于懂了那一句,既生瑜何生亮。”
“我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生出了嫉妒一个人的心,我本是那样的高高在上,我想得到的一切,只要我开口,都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可因为童颜,一切都变了。”
“所以5年前,我卑鄙的设计陷害了你和童颜,还故意睡了她喜欢的晋知行。我原想就此毁掉她,就此打击她,却没想到,成就了她。”
宋佩领此刻转头看向薛子冀,笑起来时,眸中有欣慰的泪花闪烁。
“你一定不知道吧!童颜根本就不喜欢晋知行,她爱的,从来都是你。”
薛子冀心头虽有一瞬的惊诧,可偏偏,他又在心底里自嘲苦笑。
“你不用说这种话安慰我,再说了,爱不爱的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只希望她能平安回来,她回来以后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要我也好,只要能见她一面我就心满意足了。”
宋佩领没有过多解释,她知道,即便她费再多力气去解释,都是无用。
童颜的爱,如无言的山,如沉默的海,若她不开口,薛子冀此生都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