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莛台。
天恩赐福之时,只觉得这是一礼仪周全,肃穆庄严之地。如今我再踏上这与天地相通的甘莛台,却觉得它竟然也带着些温度。
甘莛台血誓婚约,他可真做得出来。
我内心一丝甜蜜又带了一丝惶恐,甜蜜于他的真心,惶恐于我与他之间的阻碍。
那日天宫外众人对我的反对已是昭然若揭,刚才紫宸殿里东华帝君也提到天界众人是绝不会允许我成为紫薇的帝元。
紫薇,你让我如何?
打开神识,甘莛台感应到我,将天地与我连接在一起。接通的那一刻,浩瀚无声,却让我从心底敬畏甚至是畏惧。那是一种超脱于自然之外的法则,是一种不允许任何亵渎的存在。
“我,如意,今朝在此血誓,愿与紫薇结成连理,他之血誓,乃吾之血誓。请诸天神明见证。天地为鉴,日月同心。若吾负他,便违天意。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血珠从掌心而出,带着我的神识印记,慢慢被吸入甘莛台上方那浩瀚的天地混沌之中。
伴随着一阵闷响,我知道,我与紫薇的婚约血誓已成。甘莛台逐渐地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我亦是。
紫薇,如今我与你的天地婚约已成,但是紫宸殿的婚宴你我却是不能有的。
我一人怕是说不通紫薇,会令他误解。紫薇与文始真君向来有商有量,也是我的长辈,此事问问他老人家没准可以有更好的解决之法。
想来他们几位聊得该是差不多了,我得去接流瑕姨,顺便与真君说说这事。
离玉宫一街处是金乌塾的小侧门,我正要拐过去时,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荼澜仙师的背影,不过他拐弯拐得急,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叫住他,他便拐了个角不见。
知晓文始真院的众仙师正带着弟子们守着金乌塾,却不知文始真院的众人如今如何,想着可以向荼澜仙师好好地问问,我便连忙跟了上去。
正要赶上,前方一人慢慢地跟在了荼澜仙师的后方,我顿时警醒,放慢脚步,把自己隐藏起来。
那人往身后看了一眼,露出半边侧脸。这脸,我虽只见过两次,但无论如何乔装我都能认出来,是涂虞!
原本我以为是涂虞要对荼澜仙师不利,却不想,我竟看到他们一同进入了乾极阁的一间包厢。
乾极阁作为玄都最大的酒楼,保密措施做得向来是不错。还好元宝最近恢复得不错,虽然不能化形,但好歹是能开境。
在元宝的投射境中,除了荼澜与涂虞,还有第三人,北方守护神,玄武。
荼澜:“金乌塾内部的相应弟子,太礼真人已经联系好,就待决战之日,与各世家内外联合,让天界变个天。”
玄武:“到了决战之日,天界万君主将,将以斩杀杀神如意为条件,逼迫紫薇帝君,若其不从则拒不出战,如此便能名正言顺的接手天界主将兵权。”
涂虞:“能闹到那个地步吗,紫薇帝君会为了她与众将闹翻?”
玄武:“其他人我不敢肯定,但历经北境冰洞与玉宫门前那两次,我便已知他的软肋是什么。”
玄武极其肯定的话语,让原本还有些犹疑的荼澜与涂虞坚定了信心。
涂虞:“师祖最新传话,魏家这步棋如今已用完,弃子而已,无需再花费心思营救。魏家剩下的混鹏势力全由玄武使接手。”
“玄武谢过师祖!不知涂掌事是否有向师祖提过我索求那如意性命之事?”玄武这话问得倒是小心。
旁边饮茶的荼澜听此顿了顿。
“师祖说那如意他另有用处,但可保证的是,用完后,如意任由你处置。”虽是回答玄武的话,涂虞眼睛却是盯着荼澜说道。
“怎么,荼澜仙师,现在是突然有了同门师徒之谊,不忍了吗?”玄武注意到,半笑着给荼澜斟了杯茶。
荼澜没有立即回答,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也不知是在鄙夷嘲讽那两位,还是在嘲讽他自己。
“从我故意拉着渺尘,让如意知晓她师父与煜融之事,使她憎恨天帝,甚至密谋行刺,我便已经没有资格不忍;阻止渺尘陪同她前往凤凰台,并泄露其行迹,才有了挖心之机,我又何来不忍。甚至到了今日,青玄天尊被困,我仍遵其号令,配合尔等行动,谋划叛动,我又哪来的不忍。不过是唏嘘而已。”
荼澜这番话在他们听来在情在理,而于我却是雷霆霹雳。
文始真院里,我那几百年的金之境修习主要是跟着荼澜仙师完成的。虽然我们之间的情谊不一定有渺尘仙师那般深厚,但文始真院里的那些师徒情谊也是有的。
没想到,早在如此久之前荼澜便已经与混鹏联手,想着借我手杀了天帝,如此我也必活不成。若不是紫薇的真身是北微,混鹏怕是早就称心如意了。还有凤凰台那次······
不好,荼澜深受文始真君倚重,此刻也不知荼澜在文始真院埋了多少危险!刚才他提到与太礼真人内外联合仙家世族之事,荼澜作为围困金乌塾的主要负责人,不知已然做了多少陷文始于不义之事!
“那就好,还有羲皇一族之事,不知师祖如何说?”
玄武这话说得倒是像是一种交易,涂虞瞬间有些冷脸。
“羲皇族一事,玄武使莫要过于贪心,如今但凡用过羲皇治愈之力的,都知羲皇一族的可贵之处,你要想独占,是有多大的野心?”
“玄武不敢,玄武不过是想我玄武一族更好地为师祖效命而已。”
见玄武低头,涂虞面露冷笑。
“羲皇一族如今可是香饽饽,事成之后,跟随师祖的世家都有机会分得一份,玄武使还是想想现今如何多出力,后期好多分些战利品。”
“谢涂虞掌事提醒。”
······
三人后面许是不敢碰面太久,互通消息后便简单聊了几句,一一离开。
战利品!羲皇族!
原来,在混鹏势力眼中,羲皇竟然只是他们的战利品。而这些跟随的仙门世族中还有金乌塾那些预谋造反的正门仙家!
我竟然还指望着天界有一日能重新让羲皇一族回归,建立羲皇仙家门第。真是可笑至极!
我该揭发荼澜与玄武,但是如今天界众人定我为杀神,没有证据,我如何使其信我?
他们之事还牵扯到混鹏在天界的隐藏势力,虽然天帝煜融于紫薇他们提前布了局,控制了大部分,但今日听荼澜一言,太礼真人手上明显还有筹码,我若揭发,无异于打草惊蛇,这隐藏的毒瘤还如何能摸清去除?
思极至此,直到身上被人重重地碰了下,差点倒地,才反应过来自个不知何时走到了某条街上。
正当我茫然时,一颗绣球滚到了我脚下,我蹲下慢慢捡起,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也是这样一颗绣球,把我引到了处巷子。
那时我回头问:“您说卖得最多的有两种,不知除了言真,另一个是什么?”
那位卖灵药的老婆婆回道:“言假,仙子要不要来一瓶?”
我当时心想:言假,谁会买!
当时不理解,现在却能。
原来有时候有些事情,也是需要别人说假话的。
至此,我不再犹豫,凭着记忆找回那专卖奇异秘药的丝黎族老奶奶处。
巷子仍然是那般阴森,透露着阴风。听到有人走进,丝黎老奶奶虽闭着眼睛养神,却张了口:
“专治杂难疑症,专供奇异秘药,仙子要不要试一下。”
“言假,还有吗?”
听我此言,丝黎奶奶睁开了眼。
“看来仙子是熟客了,之前买过什么?”
“言真。”
听此,她抬头仔细地看了我一会,像是有许多话,却最终什么都没说。从小推车柜台里搜罗了一番,将个小瓶交到了我手上。
“用法和言真一样,喷到面前一寸左右即可。”
“副作用也是打喷嚏久些?”
“外用确实如言真一般。”
“外用?此药也可内用?”
“自然可以,且比起外用,持久性更长些。”
“那是否可以控制需要其言假时再用?”
“内用时用法力包裹,后期自行控制便好”
听此,我不禁一笑,想来从我上次买了言真后,此番倒是有些命运注定般使我必须回来买言假。
“老人家,副作用与言真一样,只是几个喷嚏吗?”
“仙子既然知晓,何必多问。”
我没有回答,笑问道:“价格呢?”
我拿出之前的玄玉给她瞧。
“归元之境的清炁还算值钱,不过我这言假可比言真难配多了······怎么着也得这玄玉里三分之二的清炁才行。”
看着她老人家与之前一样一本正经的抬价,我倒是没觉得奇怪。
“好,成交。”
拿了言假,我抬步要走,突然想起一问。
“老人家,那些买了言假的人结果如何,您知道吗?”
欢喜于收了那么多清炁的老人家语气欢快了许多。
“自然是得偿所愿了,我老婆子的铺子还没被人砸过,所以你放心,一定也让你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我看向天际,是能得偿,却终是非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