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悉抬起手，在云霁跟前晃了晃：“七哥！”
    云霁回过神来，盯着闵悉的眼睛：“九弟，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闵悉苦笑一下，一本正经地叫了他的名字：“云霁，你是读圣贤书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肯定不相信鬼神精魄的存在。其实我也一直以为鬼神是不存在的，直到我从船上坠入海中，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你，我莫名出现在了这个时空，变成了闵九，我才相信这件事的存在。可能是我投胎的时候没喝孟婆汤吧。我的时代距离这个时候差不多有四百多年吧，应该说我来自四百多年后的世界。我知道很多你们不知道的事，所以我敢吃狼桃，也敢拔了红薯的藤回来扦插，它们对你来说是未知的东西，对我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你说，我为什么要担心它有毒？”
    云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闵悉揉了把脸：“很匪夷所思吧，云霁，叫了你这么久的哥，我都要习惯了，算起来，其实你比我还小了好几岁。”
    “你、你不是闵九？”过了好久，云霁才说出这么一句话，闵悉说的实在是太颠覆他的认知了，他是在听什么天书吗？
    闵悉说：“我不是闵九，又是闵九，这身体是闵九的，但魂魄是我自己的，我叫闵悉，闵九还没有正经起名字。”
    云霁喃喃地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变成闵九的？”
    闵悉说：“从你把我从海里救到船板上的时候就是我了。”
    “一直跟我相处的是你对吧？”
    “是我。”闵悉点头，“你跟闵九本来也不熟，所以也发现不了不对劲。”
    云霁摇头：“不，其实我一直觉得不对劲。闵九是一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没读过书，却丝毫没有市侩气，见识还那么惊人，很多时候令我都自惭形秽。”
    “所以你总觉得我是天赋异禀，是被埋没的天才。其实我资质平平，不过是读了十几年书，又生在信息时代，接受的信息比你多，所以才显得我好像很聪明的样子。论天赋，你比我强多了，能文能武，学什么会什么。”闵悉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云霁目光炯炯地看着闵悉：“你生活的时代是什么样子的？”
    说到这里，闵悉脸上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是一个给我在这里做皇帝我都不愿意换的时代，我们那个时代是个高科技时代。我们有电，有自来水，有机械，有人工智能，有飞机、汽车、高铁、大邮轮，从这里到北京，飞几个小时就能到了，哪像现在，坐船几个月都不见得能到。而且我们那个时代有空调，冬暖夏凉；有抽水马桶，上完厕所，按键一冲，厕所就干干净净了；洗澡有热水器；做饭有电饭煲；保存食物有电冰箱。出门坐高铁和汽车，伦敦到牛津的距离，开车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事。还有手机，就算我和你就算一个在伦敦，一个在北京，都能够同时通话，还能看到彼此的模样。坐在家中足不出户，就能够知晓天下事……我不知道为啥这么倒霉，就到了这里，过着这么原始的生活。七哥，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云霁听见他叫自己七哥，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刚才他说的那些对他来说那么陌生，让他觉得闵悉离自己很遥远，可这声七哥，就让他觉得莫名安心，他还是自己的九弟。
    “嗯，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让人难以想象！”云霁说。
    闵悉的眼神望向前方，充满了迷茫：“是啊。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呢。我有时候分不清我过去的经历是梦境，还是现在的生活是梦境。我多希望一睁眼，我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云霁听见这话，莫名觉得恐慌，他伸出手，抓住了闵悉的手腕，像是要确定闵悉的真实存在：“九弟！”
    闵悉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云霁，突然吐了口气：“这事憋在我心里一年多了，今天总算的吐出来了。七哥，你可得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啊。”说完朝他挤了一下眼。
    云霁看到他这个样子，惴惴不安的心放下了一大半，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闵悉：“你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闵悉笑得不怀好意：“以后可算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这事了，七哥你算是上了我的贼船。将来你的父母妻儿都不能告知。还有很多事情，七哥你也不能问我，我怕说得太多，会泄露天机，动了因果，最后遭天谴。”
    云霁听到这里，只觉得心上被挖了一块，他举起手：“我云霁在此起誓：绝不会将此事透露给第三人知晓，若有违誓言，将万……”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闵悉一把捂住了嘴：“不用起誓，我信任你，否则我不会同你说。”
    云霁看着闵悉：“九弟，咱们还跟从前一样吗？”
    “要不然呢？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难道就要跟撇清关系？要不咱俩换换吧，我管你叫弟，你管我叫哥。”说完他狡黠一笑。
    云霁舔了舔干燥的唇：“你现在既是闵九，那还是比我小，我们还像从前一般吧。”
    “行！”闵悉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所以我做什么决定都是有我的理由的，以后别冲我嚷嚷了，你现在对我也知根知底了，有什么不解之处，直接问就行。”
    云霁用力点头：“好！”
    闵悉双手撑在膝盖上，站直身：“我去做饭。晚上简单吃点，吃鸡蛋饼吧。”
    “好！”云霁满口答应，把自己掉地上的半截黄瓜捡起来，冲了冲水，拿到后面去喂马。
    云霁从后院回到厨房，看见闵悉正在调面糊，他没去抢他的活，而是主动去生炉火：“九弟，你去植物园，是为了找什么？”
    闵悉说：“红薯和土豆。红薯已经找到了，土豆还没有，我估摸着要去西班牙才能有了。”
    云霁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大吕宋？你怎么知道那里会有？”
    “西班牙是第一个发现新大陆的国家。新大陆的土着叫印第安人，印第安人的生产力很低下，还是刀耕火种采集狩猎的原始生活状态。所以西班牙人靠着几艘船的人和枪炮，轻易就把印第安人征服了，强占了那里的土地，把金、银、香料和各种珍贵的资源都往本国搬。土豆、红薯和玉米都是印第安人驯服的农作物，西班牙人把它们带出了美洲大陆，后来更是传遍了整个世界。现在看来，土豆还没有传到英国。”闵悉给他科普。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闵悉说：“这对我来说是历史，恰好我学这一部分的时候比较用心，记下来了。其实我现在不找，再过些年，这些东西还是会通过贸易交流传到大明。只是大明朝廷可能不会重视，它们只是在民间传播。”
    云霁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闵悉斜睨他：“你一定会觉得奇怪，既然它们迟早是要传到大明去的，我为什么非要把它们找出来，带回去对吧？”
    云霁点头。
    闵悉叹气：“这大约是一种执念吧。如果你是我，知晓接下来的历史走向，肯定也会想着做点什么的。这大概是每一个华夏儿女的使命。你看如今的欧洲，似乎也并未比我们大明强，许多地方甚至更落后对吧？然而将来，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用坚船利炮轰炸着我们的土地和子民，然后索取大把大把的战争赔款。比宋朝时向辽金缴纳的岁币更过分。”
    云霁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将来竟会如此吗？不管是拂朗机还是英国，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弹丸小国，没想到将来他们竟然会强盛至此吗？
    闵悉摆摆手：“具体的情况我也没法跟你说。历史也许没法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但我既然知晓，总也还是要做点什么，否则也辜负了我来这一趟的意义。”
    云霁点头：“虽然我不知道将来发生了什么，但你要做什么，我全力支持你。”
    闵悉扭头冲他笑：“我就知道七哥会无条件支持我的。”
    云霁想了想：“再给我说说你生活的时代是什么样子的，你之前说的那些，我几乎难以想象。”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