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内,四人面面相觑,气氛逐渐有一丝尴尬。
“咕咚”
不自觉吞咽口口水,方多病略微有些小慌。
李辰安亦是往后稍退半步,可他真的不会…额,做饭不好吃啊!
笛飞声面色如常,目中暗含些许期待,这病秧子真有那么强?
“好,我去做!”
思索片刻,李莲花无奈颔首应承。
万一李辰安做饭不好吃,最后苦的不还是他嘛!
“老狐狸,你可千万不要研究新菜系…”
方多病大喊一句,话音未落,便被李辰安一把薅走。
话太密,你还真以为李莲花不会发火啊!
少顷,炊金馔玉,香气四溢。
李莲花端着饭菜,走到楼梯口,欲喊三人吃饭。
“方兄,业火痋到底是为何物?得其者会如何?”
询问声恰到好处响起,李莲花神色一动,微微侧耳倾听。
察觉到门外动静,李辰安长松一口气,心中不禁窃喜。
李莲花啊李莲花,纵使你奸诈狡猾、人老成精,到底还是入了圈套。
朝方多病跟笛飞声使了个眼色,李辰安嘴角含笑,静待好戏。
“说起这业火痋,南胤人还真是歹毒…”
方多病心领神会,顿时口若悬河,绘声绘色,
将南胤后人、罗摩鼎、罗摩天冰、三者关系及其用心险恶,悉数道来。
尤其是万圣道封磬死后,百川院还被一股神秘力量围攻之事,
讲述的那叫一个悬念丛生,疑点重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等等,所以我皇叔祖芳玑王墓室里,南胤公主的陪葬品是业火痋?!”
李辰安高呼一声,饱含惊讶、震撼、疑惑地语气震耳欲聋。
哦吼,演的这么逼真?!
目中精光一闪,方多病兴致大涨,配合道:
“没错!不过辰安兄倒也不必担心。”
“任那贼人想破脑袋,机关算尽,也想不到罗摩鼎早被你取走。”
“想来,天下间不会有比皇家密库更安…”
话音戛然而止,方多病又在关键时刻停住,瞬间寂静无声。
李莲花:“???”
怎么又停了?!方小宝你就非要说话说一半是吧!
心底涌出一股怒火,李莲花刚要推门而进。
门内突然传出一道满是懊悔的叹息。
“方兄,晚矣啊!”
李辰安长叹一声,刻意大声且激动道:
“当初我带罗摩鼎回京之时…”
编出一段雨夜破庙、贼人算计、罗摩鼎被盗的故事。
一字一句,言之凿凿,愤恨不已,懊悔非常!
门外,李莲花逐渐眉头紧锁,目光凝重。
“罗摩鼎竟然被盗!”
心中重复一句,昔日疑惑亦随之解开。
早先一品坟之行,他便察觉有一股势力,隐藏幕后。
起初还以为是角丽谯,奈何直至金鸳盟解散,她都没掀起什么风浪。
再到这次慕娩山庄之行,他本欲暗中查询师兄单孤刀的往事。
又被万圣道近乎自爆一般的打断,能有如此手段的,会是谁呢?
门内,方多病很配合的表示惊讶,追问道:
“辰安兄,此等重要之事,为何不早说。”
“我这就去告诉李莲花。”
作势往门口走进几步,却被李辰安一把拽住。
“万万不可,此事绝对不能告诉李莲花。”
“为何?”
“此事…哎,让阿飞来说吧!”
语气中表现的很是为难,李辰安透过门缝偷瞄李莲花好几眼。
嗯…果然一脸凝重很好!
笛飞声按计行事,用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大声说道:
“此前寻海东青之际,我听见几名下人打扮的护卫密谈。”
“说月余之前,有人写密信举报,当年是李相夷暗中杀了单孤刀。”
“肖紫衿见信时勃然大怒,后又不知为何将此事压……”
“不可能,绝对不能!”
都不等笛飞声说完,方多病就惊呼着打断,严肃道:
“他们几人在哪?信呢?!”
“我师父李相夷,可是我舅舅单孤刀的手足兄弟,挚爱亲朋。”
“怎会做出暗中谋害此等荒谬之事?”
七分真三分假,方多病此番质问,也算补上了初闻此事时的惊讶!
门外,李莲花心中掀起滔天骇浪,更是怒火中烧。
他丝毫不怀疑笛飞声所言真假。
以他的性格,甭管失忆与否,都不屑说假话。
李辰安跟方多病更不可能在此事上骗他!
再结合之前种种疑点,幕后之人手段,实在下作。
“方兄,莫要激动。”
李辰安高呼一声,内心笑意更甚,表面劝慰道:
“以阿飞的性格,断不会口出妄言。”
“我之所以不敢和李莲花说,是因为他太在乎你舅舅。”
“你想想,他仅凭昔日一诺,便一直苦寻单孤刀尸体。”
“且从他偶尔谈及的过往经历中,他同李相夷跟单孤刀二人,都很熟悉。”
“说不得便是二人好友,此事若让他知道,那后果…”
话未说完,话外之意却不言而喻。
门外,李莲花:“……”
心情复杂,又喜又悲,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喜的是,李辰安尚一直在替他遮掩身份,无半分怀疑。
悲的是,以李辰安未卜先知的能力,都不晓得幕后为何人。
且此人不仅熟知当年旧事,对近来之事,亦是了如指掌。
扇惑人心,工善离间,布局深远,此等手段堪称诡矣!
“咚咚咚。”
“饭菜好了,吃饭了!”
叩响房门,李莲花不敢再让三人交谈下去。
万一方多病联想到什么,尴尬是小,误会是大!
接下来的交给你啦。
抛给方多病一个加油的眼神,李辰安打开房门,佯装惊讶道:
“李神医,怎么还能麻烦你亲自来喊我们!”
“还端着菜,快快快,我来拿。”
李辰安招呼着把菜接过来,略带几分疑惑道:
“李神医,这菜怎么是凉的啊?”
“这个…它…”
李莲花轻咳一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反问道:
“你们还好意思说,我做好饭菜,苦等不来,可不就凉了。”
“既是如此,老狐狸你不早点上来。”
方多病明知故问,凑近,一脸复杂询问道:
“当初你同我讲,你寻我舅舅,是受故人之托…”
“方小宝,刚才好像是你喊肚子饿的。”
李莲花毫不留情打断,略带几分严厉道:
“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菜我再回锅热一下。”
端回饭菜,李莲花转身就走,大脑却飞速运转。
完了,从方多病的表现来看,他势必是要问清楚。
得抓紧想一个能忽悠过去的办法才是。
“老狐狸,那你快点啊!”
方多病不由催促一声,眼神中的笑意,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不过没关系,你李莲花横不能一直拖下去不是?
少顷,觥筹交错,美酒佳肴。
饭桌上,方多病几次想问询单孤刀之事,都被李莲花糊弄过去。
无奈,他只能佯装几分醉意,满上一杯酒,高声道:
“李莲花,你实话告诉我,你同我舅舅如此熟悉,又认识李相夷…”
方多病顿了顿,眼神迷离,忽然凑近逼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和李相夷是什么关系?”
“我…”
李莲花语凝,不停给李辰安打眼色,示意他帮忙。
李辰安早就醉眼迷离,嘿嘿一笑,默默看戏。
李莲花:“……”
他就知道,关键时刻,没一个靠得住的。
“方小宝,莫要胡说,我跟李相夷并不相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方多病直接挥手打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睿智道:
“你若不认识李相夷,又怎会知道他同我舅舅之间的事情?”
“而且你还告诉我说,李相夷年轻时,桀骜不驯,我行我素。”
“小时候,他师兄对他那么的好,长大后,愈发目中无人。”
“这些话,若非至亲之人,又怎会说的出来?”
我谢谢你记得如此清楚,倒也不必再拿出来说一遍。
李莲花脸上罕见的浮现一丝尴尬!
他真是服了,早知道方多病会旧事重提,当初哪会说那么多?
现在好了,每一个字都成为方多病追问他的依据。
“哈哈哈。”
借着酒劲,李辰安乐个不停,内心给方多病疯狂点赞。
说勇,还是你方小宝勇啊!
真就是酒后吐真言,啥话都敢说呗?
我行我素,桀骜不驯,会用词,他爱听!
“方小宝,其实吧…”
指尖气劲涌动,李莲花内心有些许犹豫。
要不趁着方小宝喝醉,他直接一掌把人拍晕算了。
左右,笛飞声失忆,李辰安站在他这边,隔天在想法忽悠就是。
“咳…”
笛飞声目光微凝,不由轻咳一声,举杯道:
“这酒确实不错。”
三人:“……”
方多病立马反应过来,满上一杯,递给李莲花自信道: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毕竟你隐藏身份这么久。”
“我要是没猜错,李莲花你应该是…”
语气一顿,目光微凝,方多病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李莲花回以微笑,佯装侧耳倾听,指尖气劲凝聚。
他想好了,凡是方多病有一个字不对,直接打晕。
“李莲花,你应该是昔日四顾门的旧人对吧!”
方多病装出一副看穿你小秘密的表情,不敢再逗。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李莲花有大恐怖!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莲花长松一口气,指尖气劲消散。
“你这是承认了?”
方多病大感意外,骄傲道:
“其实也简单,你想啊,能同时认识李相夷同单孤刀,”
“且熟知他们往事,定不是泛泛无名之辈。”
“尤其是,你对乔婉娩乔女侠,及肖紫衿那个混蛋也很熟悉。”
“还记得在玉城之时,我问你的话吗?”
“当时你暗中盯着人家乔婉娩看,我还以为你喜欢人家。”
“现在想来,你分明是替李相夷鸣不平,要不是肖紫衿死…”
“咳!”
李辰安人麻了,轻咳一声,不停给方多病打眼色。
够了啊!别再说了!
赶紧说正事,在刺激下去,李相夷真上线了。
方多病心领神会,偷瞄一眼李莲花,
见他神色如常,长松一口气,坦言道:
“综上所述,你李莲花定是昔日四顾门旧人。”
“这么多年,你隐姓埋名,无外乎是因为四顾门解散,你心灰意冷。”
“可在暗中,你还是关注着四顾门的一切,所以才会苦寻二门主单孤刀的尸体。”
“李莲花,我说的可对?!”
言之凿凿,目光真挚,方多病演的浑然天成。
“对,你猜的没错。”
李莲花回应一句,却下意识看了李辰安一眼。
是错觉吗?方才那道轻咳声,未免有些太巧了。
“好,既然你承认了。”
方多病再次将酒递到李莲花面前,诚挚道:
“我不在乎你因何隐瞒过往,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师父李相夷,有没有可能杀了我舅舅单孤刀?”
李莲花未言,轻笑两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反问道:
“你觉得呢?”
“自幼时起,你便尊李相夷为师,十几年,不允许任何人说他不是。”
“我不过是说了他一句,我行我素,你便一直记在心里。”
“方小宝,我很好奇啊!”
“你会因为什么?怀疑一个你崇拜,且信任了十几年的人呢?”
方多病:“???”
等等,脑子有点懵!
不对啊!这跟他预想的反应不一样呀。
照辰安兄预测,李莲花不应该是给他解释一番。
还拿他跟他的小姨及母亲作对比,
再阐明于李相夷眼中,他跟单孤刀乃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纵有口角争执,也绝不会杀人!
怎的莫名其妙开始反问起来了?
“我…因为…这个它…”
不禁语凝,方多病下意识将目光看向李辰安。
“嘿嘿嘿。”
李辰安回以微笑,还醉醺醺的饮了一杯酒,主打坦荡。
他不傻,李莲花突然改口,一定有原因。
说不定就是在试探他,所以他不能有一丝异常。
方多病:“???”
不是你笑什么啊?给个回应啊!
可不管他怎么使眼色,都石沉大海。
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装作醉酒后含糊不清的说道:
“谁…谁说我怀疑我师父了?”
“我师父是谁,那可是李相夷!”
满上一杯酒,方多病猛地站起身,激动道:
“酒宁剩欠寻常债,剑不虚施细碎雠。”
“此乃,我师父最喜欢的一句诗。”
“你们说,能有如此志向的人,又怎么会干出那般下作之事。”
“何况,我师父跟我舅舅是什么关系?”
“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多病豪气万丈,笃定道:
“我师父李相夷,是绝对不可能杀害我舅舅单孤刀的。”
“咚!”
酒杯跌落在地,方多病瘫倒在桌子上,瞬间昏迷。
不昏没办法,他还要脸,这说的全是李莲花的词啊!
李莲花:“……”
这醉酒醉的,还真是恰如其分,巧妙至极。
目光瞥向李辰安,欲举杯相邀,又听见“咚”的一声。
只见酒杯翻滚,撞得酒壶倾倒,桌角不停有酒水滴落。
上一秒还神采奕奕的李辰安,竟然瞬间醉倒!
不醉不行,他也要脸啊。
方小宝一番宣讲,堪称社死天花板。
他要不趁机醉倒,等李莲花日后回忆起来,顺嘴提上几句。
那他还有何颜面,面对大熙百姓?面对皇兄及所有相识之人?
所以不是不敢清醒,而是装醉更有性价比!
好好好,一个个的,都不胜酒力是吧?
李莲花僵住,又将目光转向笛飞声,暗含几分挑衅。
“怎么,想喝酒?”
“来,我陪你!”
笛飞声满上一杯,一饮而尽。
虽然直觉告诉他,他也应该装醉,可他不在乎。
谁让他是一个失忆的人,有些事情记不清,很合理吧!
“来,喝!”
李莲花亦一饮而尽,内心不免有几分感慨。
还得是老朋友,年轻一辈,不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