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火光漫天。
漫山遍野的人头神在烈火灼烧中发出凄惨的哀嚎。
李莲花跟方多病固守在隔离线外,且战且退,面色却愈发凝重。
“老狐狸,不对劲,这些怪物怎么个个悍不畏死,连烈火都不惧了?”
方多病挥剑斩杀逼近的人头神,浑身沾满了鲜血。
“这些怪物是从方才那声巨响之后开始围攻的。”
“其背后应当是有人在操纵。”
李莲花目光凝重,甚至闪避间下意识运起了婆娑步。
无它,实在是人头神太难缠。
倘若半刻钟后李辰安跟笛飞声还未至,他定带着方多病先走。
“方兄,助我!”
熊熊烈火中,突然传出一道呼救声。
只见树林深处,无数人头神身后,迸发出一道惊世刀罡。
笛飞声持刀横冲直撞,李辰安紧随其后,仅是两三个呼吸,二人便从烈火中一跃而出。
“快!解毒疗伤。”
李辰安催促一声,示意笛飞声运转功法。
“且慢!”方多病将二人拦住,犹疑道:
“辰安兄,何必如此着急?不能等我们逃离此地再说吗?”
“我也想,问题是这玩意儿,他扛不住了啊!”
从木筒中倒出五只水蛭,各个萎靡不振,接近濒死。
“这…”
方多病语凝,愣是没想到治疗无心槐的毒,竟是用水蛭。
“无碍,三殿下你尽管施为。”
李莲花一言定之,目光转向逐渐逼近的人头神,森冷道:
“方小宝,咱俩再将隔离带缩小些就是了。”
方多病:“……”
他真服了,方才一瞬间,他还以为大号李相夷要上线了呢!
“交给我吧!定要这群怪物望火而逃。”
洒出烧山时剩余的火油,熊熊烈火瞬间暴涨。
“笛盟主,固守心神。”
李辰安低喝一声,将五只水蛭齐齐放置在笛飞声太渊穴上。
“啊—!”
发出一声哀嚎,笛飞声汗如雨下,脑海中沉溺已久的记忆疯狂翻涌。
“噗~”五只水蛭齐齐爆开,腥臭的鲜血散落。
笛飞声轻哼一声,眉头微舒,直接昏了过去。
“走!”
不敢在耽搁,李辰安将人一把抱起,纵身飞跃。
方多病跟李莲花亦齐齐后撤。
“嗖~”破空声响起。
丛林深处一根利箭猛地射出,直奔李莲花后心。
“老狐狸小心。”
方多病纵身闪至,挡在李莲花身前,抬手一剑将箭矢挡开。
“哪来的藏头露尾之辈?找死吗?”
“找死?没错,老婆子我就是在找死!”
熊熊烈火中,冲出数十只人头神,以身躯扛住灼烧,隔离出一个通道。
血婆横抱着死去的雪公,满脸泪痕,目露怨毒,嘶吼道:
“笛飞声,吾夫妇二人自十年前便在你手下忠心耿耿。”
“想不到啊!你竟然一点旧情也不念,害的我二人阴阳两隔。”
“今日,老婆子就是舍去这身命,亦要拉尔等陪葬!”
宛如癫狂般,血婆从怀中掏出一颗沾满血的骷髅头。
周遭的人头神瞬间双目通红,死死盯着骷髅,凶残无比。
“咕咚!”
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方多病默默后退一步。
直觉告诉他,血色骷髅头很可能是控制人头神的关键。
眼前这疯婆子,大概率是要跟他们玉石俱焚啊!
“呵,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血婆狞笑着,作势便要将骷髅头捏碎。
“哎~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李莲花出言喝止,无语的看着血婆,忽悠道:
“那个血婆是吧?你先等等!”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说是笛飞声害的你阴阳相隔,那你就去找他啊!”
“无端祸害旁人作甚?”
“还有啊,这笛飞声很久以前便失忆了,他都不认识你,缘何会无故杀你呢?”
失忆?血婆愣住,笛飞声失忆了吗?
倘若他失忆了又怎会…不对,他失不失忆的,和我杀他有什么关系?
“方小宝,动手!”
趁血婆心神失守之际,李莲花大喝一声。
“把东西给我。”
方多病纵身一跃,剑光乍现,尔雅剑顷刻间斩出数道剑芒,直逼血婆手腕。
“噗嗤~”
鲜血横飞,手腕应声而断,血骷髅滚落在地。
“尔等痴心妄想。”
血婆发出凄惨的嘶吼,指甲出现五颗雷弹,瞬间爆炸。
“轰~”滔天的气浪,卷起无限灰尘。
血婆丧身于雷火间尸骨无存,那颗血色骷髅亦化为齑粉。
“呼~”
微风吹拂,灰尘中夹杂着齑粉,向人头神们席卷。
“完蛋,要凉!”
李辰安背着笛飞声,迅速跟李莲花二人汇合。
三人背靠背,目光所及,所有人头神都跟疯了般向他们涌来。
“辰安兄…你能打过吗?”方多病弱弱的询问。
“应该能吧!”
李辰安咬咬牙,将笛飞声放到地上,示意李莲花。
“李神医,阿飞就拜托你了。”
“方兄,来,比比看你我谁杀的多!”
剑光一闪,竹风剑出鞘。
李辰安持剑杀进人头神中,掀起血雨一片。
“好!”
方多病亦高喝一声,不甘示弱,尔雅剑挥动,霎时间杀的人头神七零八落。
“轰!”
庞大的树木在烈火中崩溃,火光将整片树冠吞噬。
巨大的树干纷纷倾塌,地动山摇间,几十根落木径直砸向方多病。
“给我退!”
方多病怒吼一声,磅礴的气劲四溢,尔雅剑斩出无数道剑罡。
似疾风呼啸,凌厉的剑气卷携熊熊烈焰,将落木尽数击退。
“吼~”
耳边炸响一声嘶吼,方多病惊慌回首,只见几十只人头神冲破烈火瞬间逼近。
“给我滚开!”
方多病侧身收回尔雅剑,仓促挡出凶险的一爪。
“噗~”
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恐怖的冲击力下,方多病整个人倒飞出去,跌落在地。
“吾命休矣!”
望着数十只人头神逼近,方多病绝望的闭上双眼。
“哎~到底是瞒不住了!”
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叹息。
方多病只觉脸颊温热,鼻尖血腥气涌动,睁眼望去。
只见漫天火光中,一袭白衣闪过,剑光席卷,卷起夜风拂面,将数十人头神一击而退!
“小楼昨夜又东风!”
方多病低喃一声,目中精光流转,看的不禁呆住。
这便是他师父李相夷的惊艳之姿吗?果然不同寻常!
“嗡~”剑招再变。
熊熊烈焰中,剑影婆娑如柳絮般飘荡,剑锋划破烈焰,将火海分割成片片流动的火纹。
李相夷一步一踏,步伐轻盈,游离间不触及烈焰一丝。
四溢的剑气却卷起烈火,在他的身畔凝结出缕缕剑气。
“游龙踏雪。”
远处李辰安亦低喃一声,目中流出些许艳羡。
不愧是李相夷,一出手便技惊四座。
可惜啊!此番你暴露身份,倒要看看你一会怎么圆。
挥剑杀退几只人头神,李辰安纵身一跃,朝笛飞声赶去。
他得将笛飞声护好,毕竟笛飞声的命也是命啊!
“腌臜之物,死!”
夜幕下,烈火中,李相夷手持吻颈,挥剑一斩。
“嗡~”
仿佛是大自然的旋律中插入一曲激荡的剑音。
伴随着烈火的剑气应声而落,如烟花的火焰雨,平等且有力的刺穿了每一只人头神。
“噗~”
无数朵血花火光中绽放,目光所及,再无一只人头神。
束剑身后,李相夷踏风而行,飘逸落下。
“方小宝,你没事吧?”
弯身去搀扶方多病,怎料其宛若见鬼一般,连连后退!
“你…你先别过来。”
方多病挣扎着站起身,也不顾身上的泥土,佯装疑惑且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你到底是谁?”
“你为何会我师父李相夷的游龙踏雪?”
“你是李莲花?亦或者你是,我故去的师父李相夷?”
啧…这是真作死啊!
被故去两个字和方多病浮夸的演技秀到,李辰安摇了摇头,不忍直视。
他有预感,方多病接下来会挨揍,且很惨!
李相夷:“……”
故去?你小子是不会说话,还是故意阴阳人?
“方小宝,我的确是你师父李相夷,但是我没有故去!”
最后几个字咬牙切齿,李相夷险些将牙咬碎。
“不可能!”
怎料,方多病罔若未闻直接否定,且悲伤道:
“如果我师父没有故去,他为何十年不现身?”
“又为何要隐姓埋名十年,扮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游医?”
“李莲花我知道你是四顾门旧人,可你是想告诉我,”
“曾经名震江湖的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毕生夙愿,是成为一名江湖游医?”
“喀嚓~”
耳边似乎响起一道碎裂声。
李相夷只觉方多病的每一句话,不对是每一个字,都宛如尖刀般插入他的心口。
神特么毕生夙愿是江湖游医,你以为我想当江湖游医吗?
再说了,就算是江湖游医,也不是名不经传吧!
医死人,药白骨,以神医闻名江湖的莲花楼楼主,这个称号难道就不响亮吗?
不对!
李相夷忽的反应过来,看向方多病上下打量,总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方小宝不应该是震惊,愤怒,质问三连吗?
怎么现在他的每一句话,都暗有所指,仿佛挑衅呢?
“你…你盯着我干嘛?”
心里被看的毛毛的,方多病下意识后退一步。
“无事!”
李相夷目光微凝,手中吻颈剑一舞,轻声道:
“你不是不愿信吾所言,甚至怀疑吾身份吗?”
“那你且看好了!”
微风起,白衣飘动,李相夷划剑如舞。
剑尖划过空气,如诗如画,亦如星芒闪烁。
步履轻盈,行云流水,剑尖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摇曳,勾勒出空灵的弧线。
微风轻拂衣袖,宛如春风拂面,柳絮飘舞,在月光下耀耀生辉。
“婆娑步,相夷太剑!”
方多病看的愣住,不禁喃喃自语,心中更生起些许悔意。
完了!此剑招一出,他连否认都做不到,该咋编呢?
“呼~”
微风再起,李相夷束剑回首,目光清冷,询问道:
“方小宝,如何?方才一招一式可能证明吾身份?”
“能,肯定能。”
方多病僵硬的点点头,目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眼角甚至流下几滴泪水,委屈道:
“师父,原来真的是你,你没死!”
“师父,徒儿我这十年过的苦啊。”
方多病一个箭步冲进李相夷怀中,放声哀嚎,凄惨的哭声响彻云霄。
“你…你先松开。”
李相夷一脸窘迫,尴尬至极,不停的用手推他。
奈何方多病是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抱紧了些。
没办法,他实在是没想好如何忽悠,索性装委屈,摆烂!
起码这个姿势,李相夷也不好打他不是。
“秀啊!”
李辰安啧啧称奇,甚至想鼓掌称赞。
方多病这一波以退为进,倒打一耙,堪称典范。
只要李相夷不知道,他们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便无计可破。
毕竟,谁会去为难一个思念己身十年,且为之受尽苦楚的徒弟呢?
“咳…”
李辰安缓步上前,佯装几分惊讶,配合道:
“什么?李神医你竟是昔日四顾门门主,正道武林第一高手李相夷?!”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李神医…不,李门主,足足十年光阴,您何至于此?”
“莫非其中是有什么隐秘或困难?”
“你放心,你虽隐藏身份,但你我之间的情谊却做不得假。”
“无论有任何困难,皆可言明,本皇子定全力相助。”
言辞诚恳,慷慨激昂。
李辰安一番情真意切的演说,成功的将三个人都恶心住了。
在李相夷的视角中,虽然李辰安是在帮他掩饰身份,亦帮自己在方多病面前树立人设。
可这夸张的语气及敷衍的演技,未免也太假了些。
你是生怕别人看不住你是演的吗?
在方多病的视角中,是理解且大受震撼。
要不说人家李辰安是皇子呢,这心机手段就是脏。
一番演讲,非但将己身跟李相夷统一战线,还让他挑不出毛病。
毕竟是他俩一起计划隐瞒的李相夷,他横不能背刺自己吧?
可这种种在笛飞声眼中,只演化出两个字,恶心,很特么恶心!
遥想金鸳盟之时,他不得不答应跟李辰安合作。
再到慕娩山庄他不慎失忆,竟又被忽悠着跟李辰安合作。
以至此时此刻,李相夷都被迫暴露身份了。
李辰安竟还能把他忽悠的团团转,且两边都不得罪。
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笛飞声愤然起身,盯着李相夷,讥讽道:
“不错!自甘下贱了十年,你终于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李相夷:“……”
额头布满黑线,他真服了,一个二个的都不会好好说话是吧?
“我说阿飞啊…”
“你先别说话!”
笛飞声挥手打断,颇有几分感慨道:
“其实你自爆身份也好,如此,我也不用帮你隐瞒。”
“你亦能心无旁骛,竭尽全力的同我一战,好事!”
“对了,有件事告诉你,这个姓方的小子,还有三殿下李辰安…”
笛飞声语气一顿,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玩味道:
“其实他们俩早就知道你身份,方才不过是在逗你玩罢了!”
李相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