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秀吉开始了她人生中的又一次豪赌,赌的是斯波义银想要和平转变自己麾下武家,不战而胜。
她赌斯波家不会在自己出征半岛的时候背刺,等到斯波土仓借出太多的钱,利益关联太大,就更不会攻击自己了,反而要支持自己。
可一条秀吉不知道义银是精神天朝人,就算拼着损失再大,也要不顾一切的背刺,换取天朝藩属的入场券。
在一条秀吉看来,通过抽走斯波领地物资,利息返还,让斯波家缺少动员决战的军资与意志,三五成把握就已经足以让她押上一切。
夺取天下本身就是一场豪赌,斯波强而一条弱,只有剑走偏锋才有希望。
一条秀吉坚信自己的战略没有错,正如这些年来的每一次豪赌,她最终会赚得盆满钵满。
可唯独这一次,一条秀吉算错了。
天朝有云,君以此兴,必以此亡,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只要还在赌,就算赢过再多,最终还是要在赌桌上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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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闻山城。
冬日暖阳,长野业盛小心翼翼在前领路,她身后跟着的,正是斯波神裔家系之一,神裔之母伊达政宗。
随着新神道教与佛教诸派达成妥协,斯波神裔的神性价值再度提升,此时的神裔已经不能被视为普通凡人,而是神的血脉。
为圣人诞下神裔的姬武士们与她们身后的家族,得到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巨大回报,咱家神了。
巨大的利益让斯波神裔集团越发团结,斯波十五家虽然私底下总有些龃龉,但从放在台面的大局来看,已然达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
伊达政宗一边被长野业盛领着往前走,一边还有闲情逸致观望庭院中的风光,心情松弛得很。
生下了圣人的孩子,稳固了伊达家的基石,伊达政宗在奥羽的权势如日中天,不似当年彷徨不安,只能跪舔献媚的窘迫。
只可惜这大冬天的园景,实在没什么可看。
看了眼长野业盛,伊达政宗问道。
“我听说井伊直政,立华奏都怀孕了?圣人身边现在是谁在伺候?”
长野业盛恭谨回答道。
“夏秋之际,井伊直政大人从学兵众的第一届毕业生里挑选了精英学员,充入同心秘书处实习。
其中有一人被圣人钦点,入室侍奉。”
伊达政宗眼神一凝,顿时心生警惕。
她虽有雌才大略,却是生不逢时,几度起兵想要统一奥羽,争霸天下,都被圣人死死压制,最终不得不走内媚邀宠的路子。
就为这,还被武家们在背后看不起,觉得她不顾大名身份,自轻自贱,不知廉耻。
当然,如今伊达家诞生神裔,伊达政宗在奥羽地区稳如泰山,曾经不屑她的武家又纷纷赞叹她能屈能伸,为家业兴旺而忍辱负重。
所以说,伊达政宗很清楚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天下已有了再度一统的趋势,这时候在地方上继续称王称霸,已经没有了意义。
如今中央重塑,简在圣心,方为王道。
成功人士最敏感后来者复制自己的成功,伊达政宗以邀宠怀孕得以上位,自然以己度人,担心有人学自己走这条捷径。
毕竟,斯波神裔十五家已经够多了,容不下更多的姬武士心存不轨,妄图走那终南捷径。
她装作不在意问道。
“哦?圣人钦点?这位姬武士倒是有福气,不知是哪家名门精英?”
长野业盛笑道。
“她名为松上纱荣,出身微末,但却是以第一届学兵众首席毕业,端是才貌双全,文武兼备。”
伊达政宗眯了眯眼,点点头不再说话。
长野业盛继续恭谨带路,在伊达政宗看不见的死角,她的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了翘。
学兵众的崛起,让同心众的老人们有了一些危机感。
这些新人都是千挑百选出来的精英,各方面能力都比老人强悍,让老人们心中不安,唯恐边缘化。
小山头抱团取暖是武家常态,即便同心众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新老交替最容易起摩擦。
只是学兵众制度是死去的蒲生氏乡大人力排众议促成,井伊直政大人坚决贯彻到底,老人们不敢明着埋怨阻挠。
但看到新人爬到自己头上,甚至爬到圣人内室去了,总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老人们都是跟着圣人刀山火海杀出来的资历,井伊直政,立华奏那是冲锋在前,军功卓著,大家都服气。
可那个松上纱荣算什么东西,她有什么资格受到圣人青睐简拔?
圣人愿意提拔新人,同心众的老人们没办法,但这不代表神裔集团愿意眼睁睁看着新人登上圣榻。
这不,长野业盛身后的伊达政宗已经不说话了,脸色渐渐冷峻。
妙计得逞的长野业盛便不再多说什么画蛇添足的话,老老实实带路即可。
两人先后跨过内院的门槛,迎面撞上一人。
长野业盛面上堆笑,问道。
“松上姬,你怎么出来了?是圣人有什么吩咐吗?”
伊达政宗眉间一紧,看向那个刚才出现的靓丽姬武士,果然是丰姿绰约的绝色美人,而且很年轻。
伊达政宗也曾经自诩在神裔之母中最年轻貌美,心里暗自嘲讽那些三十出头可称老妪的老女人怎么好意思还在向圣人邀宠。
可此刻,她忽然和那些老女人们共情了,容颜易老,青春不在,谁都有不那么年轻的一天,大哥别笑二哥。
伊达政宗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此刻心里对松上纱荣滋生出不满,自然面上更加冷漠。
松上纱荣恭恭敬敬对两人鞠躬之后,说道。
“长野大人,圣人请伊达殿下单独入内觐见,你我就不用进去了。”
长野业盛点点头,转身鞠躬。
“伊达殿下,您请。”
伊达政宗微微一笑,走入庭院中,经过松上纱荣的时候,冷不丁吐出一句。
“你就是松上纱荣?”
松上纱荣一愣,深深鞠躬道。
“嗨,臣下松上纱荣。”
伊达政宗笑容越发深邃。
“你不错,我记住你了。”
望着伊达政宗消失在院子中的背影,松上纱荣与长野业盛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也离开了。
长野业盛望着松上纱荣匆匆离开的背景,脸上堆着的笑意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低声啐道。
“一朝得志的幸臣,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