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苒、陆吟和李戬三人跟着越湫夫人前往她的营帐，打算畅饮一番。
    然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道人影静静地伫立着。
    这个人影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犹豫不决地停住了脚步。他一直凝视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却始终未能张开嘴巴。
    这个人，正是靖明辰。
    **
    靖明辰沉默不语，一个人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营帐内只有一名穿着军兵服装的侍卫。
    然而，与一般侍卫不同的是，这个人并不是站在那里，而是静静地坐在榻上。
    当靖明辰掀开门帘进入营帐时，那名侍卫警觉地站起身来，迅速躲藏到一旁的盔甲后面。
    靖明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声说道：“出来吧。”听到这句话，侍卫才重新从盔甲后走了出来。
    摘下头盔，侍卫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尽管头发被利落地盘起，但由于发量过多，一眼便能看出这并非男子的发型。
    而那张脸，历经岁月的洗礼，容颜早已不再光鲜亮丽。但从她脸上仍可看出，年轻时必定是个难得的美人。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靖明辰，问道：“你既然如此害怕，为何不把我交出去？”
    “把你交出去，只会让我更为难。”靖明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对啊，更为难。”女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漠的笑容，嘴角的皱纹微微上扬，仿佛在嘲讽着靖明辰。“让人知道当朝的上将军靖明辰，竟然把一个人老珠黄的琵琶女藏了起来，的确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
    靖明辰的眼神变得更加冷漠，他打断了女人的话语：“芙芯，你够了。”
    芙芯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悲伤和无奈。
    “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还提这些事情。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的儿子考虑！”靖明辰的语气严肃，带着一丝警告。
    听到“儿子”二字，芙芯的表情突然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愧疚。
    “儿子？！呵呵。”芙芯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悲凉和绝望。“我的儿子，受了太多的委屈。我知道，我做了太多的错事，他是不会认我了。但是，我也绝对不会任由你们欺负他，这一次，我就是来替他出气的！”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和决绝，仿佛要为儿子讨回公道。
    “出气的方法就是刺杀陛下？刺杀元帅？！季芙芯，你糊涂啊！”靖明辰长叹一声，手重重的砸在了自己的腿上，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知道为了保下他的这条命，谢苒费了多大的周章？”
    季芙芯听了，脸上露出惊愕之色，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靖明辰，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无法发出声音来。
    靖明辰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彭轩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些人告诉了你什么，但是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可以看清楚很多事情。现在，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让你清楚事情的真相，也不枉当年我们相识一场。”
    说着，靖明辰深吸一口气，将彭轩和谢苒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他讲述了彭轩与谢苒之间的情感纠葛，以及他们之间的误会和矛盾。接着，他又详细描述了彭轩后来与钟离无双走到一起的经过，以及谢苒为了保护彭轩所付出的努力和牺牲。
    季芙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时而惊讶。当听到最后时，她不禁愣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
    靖明辰由着她去发愣，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在手中，却像酒一样，一饮而尽。
    当年的季芙芯，真的是艳绝京城。
    一曲琵琶弹的惊世绝伦，一舞动天下，加上带着西域特色的美貌，让不少豪门贵公子为其一掷千金。
    靖明辰当时花费了三十金，也不过是何季芙芯一起打了个茶围。
    他觉得自己一直看不透这个美人，人在眼前的时候，总觉得笑容那么亲切，怎么的他刚一伸手，那妙曼的腰肢扭动，一转脸，变成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靖公子，若不是要娶奴家，是不可以伸手的呀。”
    娶她，得多少金？
    娶回家，安置到哪里？
    哪一个高门贵妇愿意娶一个浑身散发着狐狸味儿，来历不明的琵琶女，小舞姬呢？
    于是每次季芙芯提出这个问题，靖明辰就无言以对，沉默片刻之后，只能把手拿回来，然后继续喝茶。
    但是喝着喝着，又想伸手，又被拒绝......
    如此往复，他恨自己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其实，不只是他。
    任何一个来季芙芯香阁喝茶的男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却都那么的不切实际。
    可这年头，奇葩偏偏就能遇上奇葩。
    如果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家里，有一个敢娶季芙芯的，那么一定是东川王。
    那一年，东川王已经三十几岁了。
    上无父母，只有几个堂叔和兄弟，但他们都依附于东川王府，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不敢置喙。
    家中有一个夫人，乃是范阳卢氏，属于高门，世代书香，最是知书达理。
    那天靖明辰从香阁下来的时候，正与东川王打了个对面。
    他依着身份，和东川王行了礼。东川王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是那天之后，他再去香阁，就没有见过季芙芯，问那里的管事，说是季姑娘准备嫁人了。
    嫁给谁？
    不能说。
    反正粉色的轿子十月十日从香阁出发，一路走街串巷抬到了东川王府，从偏门进去，从此季芙芯就成了东川王的一个妾。
    一个出身并不光彩的妾室。
    之后不久，就传出了东川王又得一子，取名彭轩。
    京城烟花之地，本就是四季花落花开，常开常新，时间一长，谁也不会记得谁了。
    如果季芙芯的一生就在那东川王府的深宅大院里，其实对靖明辰来说，也不是一个很差的故事结尾。
    可是，偏偏不是这样。
    想到这里，靖明辰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过了好一会儿，季芙芯才回过神来，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而深沉。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靖明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回答道：“是的，这一切都是事实。我没有必要骗你，也没有理由骗你。”
    她摇了摇头：“不是。你刚才说我儿子有儿子，我要当奶奶了？”
    靖明辰憋住一口气，不想说话，低头继续捏自己的眉心，感觉越捏越疼呢。
    果然无论男人说什么，女人听别人讲话，永远都是有自己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