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陆离顿住，眼眸深看她，好似在等着她说还有。
    然而她不再继续。
    他面色阴沉下来，就没有其他的了？
    若是他没有重生，只有她重生回来了，给她重新选择的机会，这一世她还会不会如同前世那般对他热烈温情？
    “你与大晋太子是如何相识的？”他声线低闷。
    尤妙人愣住，他话题跳的太快，她差点没跟上。
    “我十岁去过晋国，在晋国皇家梨园学舞，他来过梨园，我们认识了三个月，后来我就随爹爹回家了。”那段记忆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所以知道她会跳舞的还有别人，她还给司马长枭跳过舞是吗？
    前世她之后再没见过司马长枭，若是此生他不曾与她一起重生，她会不会将温情炽烈全都给了司马长枭？
    他心下很不是滋味。
    “王爷重生以来最高兴的事是什么？”尤妙人转而问他。
    嬴陆离心情明显变差，他语气凌厉冰冷，“本王最高兴的当然是王妃回到了本王身边。”
    他扔下水瓢，大手移到她的后脑，强势道：“不准你离开本王。”
    触到他的眼神，尤妙人差点以为他很爱她。
    “前世妾身没能陪王爷走到最后，后来究竟是王爷赢了还是谁赢了？”尤妙人心底涩涩，面上却泛起甜甜的笑靥。
    嬴陆离似乎觉得答案没有意义，他并未回答她。
    “不论前世如何，今生王爷定然能万事顺遂，心想事成。”好歹已经经历了一次，太子和恭王他们想陷害他，他能尽早堤防，还能事先抓住太子和恭王的命门，他虽不上朝，满朝文武的把柄他尽可以握在手中。
    他听惯了她的奉承之语，讨好中带着灵动的狡黠，只是那里面少了些许东西。
    “王爷，等回府之后，咱们在后院里也开一片菜地如何？”尤妙人心血来潮，想象着冬日里围着火炉铜锅涮肉，叫人从地里新鲜摘的菜叶子，在热锅里一烫，想想就很美味。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继续浇菜。
    尤妙人跟他说了半天的话，愣是一点活儿没干。
    站累了她便去西角的茅草亭子里歇脚，七剑只听命于她，她去哪里，七剑就去哪儿。
    临近午时，嬴陆离朝她走来，他额前跑出来几丝零星的碎发，衬地他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冷峻。
    “去取饭食过来。”他坐在她身旁铺设草垫的石凳上，吩咐文钦和丘俭。
    此地离他们的住处不远，行宫跟皇宫一样，每日的饭食由御膳房统一传送，这个点儿传膳的人快要过来了。
    本来各苑都有自己的小厨房，像太子和其余诸王府上的庖丁都会随行，可以告诉御膳房不用送膳，他们宁王府分的小苑也有小厨房，但无人提供食材，他们的小厨房最多能拿来烧点热水洗漱，或者热热菜。
    很快文钦和丘俭手脚利落的端来饭食，陈列在石桌上。
    “王爷，有人跟过来了。”丘俭轻声道。
    尤妙人看到远处墙边一点明亮鲜艳的衣角，不是芷兰就是景芳。
    太子和恭王安排她们来当眼线，她们至今都没见过宁王，今日宁王妃也不在，破旧的院子空了一般，她们当然坐不住，看到有人回来了，心有疑窦的她们忍不住想跟过来看看。
    结果看到宁王和宁王妃守着一片菜地？
    这宁王有什么可监视的！芷兰本就是太子宠过的女人，她原还想借此机会向太子邀功，祈求太子纳她入府封个昭训，等日后太子当了皇帝，她还想入宫当个四品美人。
    如今看来，宁王根本算不得什么，太子也不再派人来问她打探的消息如何，仿佛已经将她忘了。
    不，她不能留在宁王身边，她要想办法回到太子身边去。
    那片衣角很快又消失不见。
    “妾身按王爷的吩咐，刺激了两位美人，很快她们便要自行想法离开了。”尤妙人会心一笑。
    嬴陆离冷哼一声，他想看她主动投怀送抱，想看她醋意大发跟他闹别扭，想看她缠着他对他撒娇，然而她并没有。
    他慢条斯理用膳，尤妙人也吃的很慢，此情此景，让她不由生出她和嬴陆离是寻常夫妻，一同在阡陌乡野享受着人间烟火的怪异错觉。
    用过午膳，尤妙人溜回房中，当日安安失踪，她求他帮忙找寻安安下落，她欠他一个人情，他让她给他做狐裘，就当是还他了。
    是夜。
    太子嬴奕又是去的梁良娣的房中，自从梁妠嫁入东宫便恩宠不断，东宫美艳绝伦的女人一个又一个，梁妠的美貌足以成为其中翘楚，令太子数夜流连。
    从梁妠的房中出来，嬴奕看到太子妃静静站在庭院里。
    “太子妃有事要跟孤讲？”太子妃已入府多年，嬴奕早就腻了，因而他现在一月都不定会去太子妃房中一次。
    “良娣妹妹伺候殿下辛苦了，妾身吩咐小厨房炖了燕窝，特意给妹妹送来。”太子妃恭顺道。
    “太子妃有心了。”太子妃此举不过是为了讨好他，嬴奕最享受女人费尽心机讨他欢心的小伎俩。他难得对太子妃关怀，“文心毕竟是太子妃，以后给孤妾室送汤水这些事交给奴婢做就行了，太子妃不必亲自跑一趟。”
    “殿下高兴妾身便高兴，良娣妹妹能让殿下高兴，妾身感激妹妹，亲自送些补身子的汤水又算得了什么？”太子妃温婉大度，即便是在天启帝的后宫里，也找不出比她更贤良的妃子。
    “能有太子妃为孤操持东宫，孤很放心。”嬴奕这话不是假的，他府上的女人那么多，他哪里看顾的过来，多亏了太子妃帮他安置。
    太子妃的事事体贴入微，已经让嬴奕忘记她也是个有自我和私心的人了，他不由得将母后近日对他所言转述给了太子妃，“孤当了多年太子，一直未有嫡出的皇长孙，母后让孤多临幸妠儿，太子妃有空便让膳房给妠儿熬些益孕的汤药。”
    太子妃低垂的嘴角凝固，恨意乍现。
    多年不孕一直是她地位不稳最大的原因，当年若不是辜家手握巨财，她怎能当上太子妃。
    如今皇后窦氏一族妄图揽权，皇后早有心要扶自己的侄女取代她的位置，若是梁妠怀孕，她太子妃的位置焉能坐的长久？
    “殿下一定十分喜爱良娣妹妹吧？”太子妃抬头，眼底温柔，盼人垂怜。
    “妠儿堪称绝色，孤自是喜爱。”嬴奕忆起当日司马长枭说的话，兴味一起接着道：“那大晋的九公主司马长乐号称南国第一美人，孤倒是想见见真容。”
    嬴奕垂涎之色不加掩饰，两国联姻常有的事，等他当上皇帝，要个庶出公主嫁给他做妃子那还不简单！
    “殿下可还记得母后寿诞，大晋太子恰好来访，那日‘莺歌燕舞’有位献舞的女子……”太子妃似无意提起。
    嬴奕当然还没忘记，他为那突然出现艳惊四座，又突然消失的女子疯魔了一阵，他派人日日盯着‘莺歌燕舞’都没将人找到，还差点引来麻烦，过了月余他才渐渐按捺住胸中激荡，全当那日真是天女下凡，现身一次又飘回天上去了。
    “妾身知道殿下看中了那名女子，所以派人去寻了那女子的芳踪。”
    嬴奕挑眉，不意太子妃竟体贴如斯，不过他都找不到，他自是不信太子妃能找到。
    太子妃笑面染上惆怅，“可惜，若是那女子已嫁为人妇，殿下可还对那女子有意？”
    听出太子妃不似在开玩笑，而是真有了眉目，嬴奕嘴角一凝。
    当日那抹浑似姑射真人的身影再次浮现在眼前。
    东宫里的女人虽多，却没有一个能有那样浑然天成的气质，让人在没看清楚脸的情况下，都能猜到此女定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尤其她明明衣衫紧裹，但只要想到那抹身段便能让人口舌干燥，忍不住血脉翻涌……
    “太子妃知道她是谁？”嬴奕燥意又起，瞬间烦闷难以言喻，令他朝思暮想的美人他没有得到，反而让别人得了手，无论如何他都要知道那女子是谁。
    太子妃唇边再次挂上柔和的笑容，眸带狐疑反问道，“殿下可曾听说，从平侯府嫡女尚在幼时便有传言她冰肌玉骨，霞姿月韵，灵动逼人，长成之后必是倾尽天下的绝色美人。”
    嬴奕脑子转了个弯，才反应过来，从平侯府嫡女就是如今的宁王妃。
    “爱妃说那日的美人，是孤请旨让父皇赐婚给嬴陆离的尤妙人？”这个答案出乎意料，透着几分可笑。
    “殿下可有仔细看过宁王妃的五官相貌，是否觉得宁王妃的身影与那日的女子相似？”太子妃有意引导着。
    嬴奕眼前浮现橘黄宫灯下那幅绝美画卷，没看到她的脸，他恍若见到天仙下凡。
    他鬼使神差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那触感比他以往摸到的所有女人的手还要细腻香滑。
    想来他竟不止一次对宁王妃的背影生出奇思遐想，那样的身段若是长着一张天姿国色的脸，他的魂儿都要被这只小娇娃吸干。
    “爱妃是说孤始终找不到美人，不是美人难觅，而是美人换了伪装，逃过了孤的法眼？”若真是这样，他岂不是亲手将人间尤物拱手送给了嬴陆离那个残废！嬴奕面上阴霾，“这些事，爱妃是如何得知的。”
    “妾身不曾见过宁王妃的真容，只是偶然细看宁王妃的五官相貌，一时震撼才有了些许猜测，殿下若有意，妾身可代殿下验证。”太子妃欠身，一副愿为太子事事效劳无怨无悔的样子。
    “有爱妃为孤分忧，孤甚欣慰。”嬴奕心烦气躁，久久不能平复。
    从太子的脸色，太子妃都能猜到，若宁王妃真是故意隐藏容貌逃过了太子的眼睛，即便她现已是宁王妃，太子也一定会将她抢来纳入东宫。
    以太子的脾性，将她抢来后设为禁脔夜夜宠幸不说，还可能因她隐藏容貌嫁与他人一事迁怒多人。
    太子想要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尤妙人真是绝色倾城，迟早都会入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