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秋日的清晨,祖父为我取名为昭,齐昭。
母亲疼了一夜才把我生下来,父亲说我从小就磨人,总是和他抢母亲。我的父亲是齐国公府的世子,现在已经袭爵,母亲是积英巷盛家的五姑娘,如今也是齐国公夫人了。
父亲常说,自母亲嫁过来,祖母像是变了一个人,整个人都和蔼了许多,手把手的教母亲学管家,带着母亲出入勋爵家的宴会,和母亲也像是亲母女一般,脸上的笑也多了,有时就连父亲这个做儿子的都觉得吃味。
我是家中长女,祖母也最是疼我。人人都道齐国公家的长女画得一手好丹青,便是我自小在祖母怀中学的。每次父亲嫌弃我同他抢母亲,我便去找祖母撑腰,屡试不爽。我的马球也是祖母亲手教的,祖父说,连他都多年没见过祖母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样子了,也就我有这个面子。
我的外祖母是汴京城里有名的女商人,大家都称她王夫人。外祖母同盛外祖父和离后,就自立一府,在汴京城里做生意。后来不知怎的,当年的刑部尚书韩相公突然就前去提亲了,来来回回拉扯了一段日子,最终两人结为连理。后来我才偷偷打听到,原来韩相公曾是我曾外祖父的学生,与外祖母年幼便已相识,此番求亲也是蓄谋已久终是得偿所愿。去年韩外祖父以年老为由辞官,带着外祖母回祖籍乡下住着,后来又带着外祖母游历四方,惹得祖母也很是艳羡。
我的舅舅已官拜宰相,膝下二子一女,与舅母也是恩爱如初。都说外甥随舅,我弟弟齐钰和舅舅一样,自小便极爱读书。就连对功课一向看的很严的祖母,都时常劝着弟弟同我出去玩,害怕弟弟真成了个书呆子。不过祖父倒是不担心,祖父说,弟弟只是性子沉稳嗜读书罢了。读书以明理,钰儿虽爱读书,但并不是死读书,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也样样出挑,比父亲幼时也要出色许多。故而祖父总是在弟弟读书累了的时候同弟弟一起出游,去庄子上,乡间地头里,祖孙两个倒是也乐此不疲。
我有三位姨母,不过奇怪的很,大姨母是我嫡亲的姨母,但我同姨母家的两个表哥表姐总是不如同舅舅家的兄姊们亲近,母亲也是同舅母更亲近一些。更为奇怪的是,母亲同四姨母每次见面时总要呛两句嘴,但是又偶尔会去梁府里看表姐,见面了还是少不了和四姨母呛嘴,四姨母说,母亲被父亲娇惯的同幼时一样娇蛮。我还有一个六姨母,母亲同六姨母见面每次都是和和气气的,从不吵嘴脸红,但是母亲却从未主动上过顾府的门,除非在外祖家遇上,我也从来没有和六姨母家的弟妹一同玩耍过,祖母好像也不太喜欢六姨母和六姨夫。
哦,还有一位奇怪的文大人。我记得五岁那年,父亲母亲带我逛灯会,我不小心同爹娘走散,便碰上了文大人。我在外祖家时见过一次文大人,当时他来向外祖父拜寿。知道文大人同外祖家相识,我便紧紧拽住他的袖子,生怕被人牙子拐了。文大人看着我的脸愣了一会,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的眼底似是有万千情绪沉溺。后来,文大人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便陪我在原地等着父母。我依稀记得听到他的声音“你和你母亲长的真像。\"可是,从小大家都说我长的像父亲呀,哦,只有眼睛像母亲,圆圆的,亮亮的。
唉,大人真难懂。
“昭昭”“爹,娘”
糖葫芦刚吃了两个,父亲母亲便找过来了。母亲看到我身边站着的文大人时,怔愣片刻,随后才同父亲一道向文大人致谢。爹娘拉着我回去时,我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文大人像是游离在世人之外,这满城灯火也驱不散他身上的孤寂。我愣愣的看着他上前一步,朝着爹娘的背影做了一揖,似是有些哽咽,说道“盛大娘子安好。”话音刚落,我感觉父亲抓我的手更紧了。
片刻后,母亲松开我的手,转身也对着文大人行了一礼,我看到母亲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逐渐展开笑颜,周围的花灯映在母亲脸上,柔和却又明亮,“敬哥哥,”我看到文大人听闻此声竟是有些微的颤抖,母亲继续说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往事已矣,我过的很好,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好。你,也该朝前走了,不要囿于过往。”
母亲说完,便重新拉起我的手,同父亲一起牵着我回家了。只是一路上,我总是觉得气氛怪怪的。
夜里还是觉得不对劲,害怕爹娘吵架,听表姐说,四姨母同四姨夫就总是吵架。我刚溜到门口,就听到房里传来母亲断断续续的声音,喊着“元若哥哥”“哥哥”。还不等我进去,就被冬青发现,连忙把我送回房里了,她还说,父亲母亲感情好的很,不会吵架的。可是,我明明听到母亲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叫喊声了呀。
算了,大人的事情,我总是不懂的。
不过后来,我弟弟齐钰就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