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平日里再怎么活蹦乱跳的人，一旦生了病，就像被扎破的气球，瞬间没了精气神，整个人完全蔫了。
    顾苒乐此刻就软绵绵地瘫在床上，眼皮重得像压了块大石头，刚费劲掀开，就又不受控制地合上。
    “吃点东西再睡，不然没力气。”
    顾九轻声说道，他特意做了口味清淡的咸粥，晾到现在，温度刚刚好。
    她小心地把顾苒乐扶起来，让她靠在床头，然后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
    “爷，我渴……”顾苒乐嗓子干得冒烟，感觉都能喷出火来，她现在只想喝水。
    顾九赶忙放下碗，倒了半杯温水，还特意加了点盐巴。
    可这点水对顾苒乐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根本不解渴。
    “你先少吃点粥，吃完了再喝水。”顾九劝道。
    顾苒乐实在没胃口，可又不想让爷爷担心，只好硬着头皮，勉强吃了小半碗。
    可这粥吃下去，胃里就像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得她直想吐。
    但她还是强忍着，不想爷爷看出异样。
    于是，她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想吃点酸的爽口的，把爷爷支开。
    顾九刚一出门，顾苒乐就再也忍不住了，她翻身下床，脚步虚浮地晃到卫生间。
    一到卫生间，她就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感觉连黄疸都要吐出来了。
    那难受劲儿，就像有无数只小手在胃里乱抓，又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脑袋里敲。
    她吐得眼泪都出来了，整个人虚脱得差点瘫在地上。
    这场病，来得又猛又急，把平日里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折磨得苦不堪言。
    担心一会儿爷爷上来看到，顾苒乐在地上小坐了一会儿，缓了缓劲儿。
    随后，她咬着牙，强撑着爬起来，把马桶冲刷得干干净净，又去漱了漱口，这才拖着虚弱的身子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没过多久，顾九回来了。
    他看着躺在床上又睡着的孙女，轻轻叹了口气。
    顾九把凉拌黄瓜放在桌上，面色凝重地坐在床边。
    他行医大半生，看过的疑难杂症不计其数，可如今，连孙女一个简单的发烧都治不好。
    生平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
    他觉得自己这个当爷爷的特别失职，心里满是自责和难过。
    他坐在那儿，眉头紧锁，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终于，顾九还是没能忍住，拿起手机给师父打了个电话。
    师父对他来说，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避风港，是他永远的依靠，是他的主心骨。
    电话刚接通，还没等顾九开口说话，那头师父他老人家就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已洞悉了一切。
    师父用他一贯平淡如水的口吻说道：“老九啊，你也一把年纪了，风风雨雨什么事没经历过？就这么点事儿，你就慌了神、乱了阵脚？放心吧，丫头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可不能因为这事儿就自我怀疑起来。这是她的劫，更是你的。越是这种时候，你越得稳住自己的身心，可不能乱了方寸。”
    顾九静静地听着师父的话，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又跟师父聊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挂了电话，顾九感觉心里踏实多了。
    他走到床边，重新给顾苒乐把脉施针，仔细斟酌后，换了药方。
    然后，他下楼去熬药。
    黎修能早被他差人送走了，本来他心里就烦得很，一看到黎修能，他就忍不住想发脾气。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应该。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情绪上来，自己也控制不住。
    以前孙女没交男朋友，也不爱与人交往，整天待在家里，他发愁担心得不行，天天催着她出门走走，多认识些人。
    可现在她有了喜欢的人，他反倒又对人家横竖看不顺眼，总觉得这黎修能配不上自己的孙女。
    他有些鄙视自己，一把年纪了，怎么活得一点都不通透呢。
    他在心里把自己狠狠地数落了一顿，然后拿起手机给黎修能打电话，让他收拾几件换洗的衣裳过来。
    这几天他要照顾顾苒乐，没工夫来回跑给他治疗。
    黎修能接到电话，自然是乐得屁颠屁颠的。
    他立刻让黎嘉树给他收拾东西，一秒都不愿再在自己家待着。
    他指挥着黎嘉树，让他给自己收拾了满满两大行李箱的换洗衣服。
    黎嘉树看着那一堆衣服，满脸不解地问道：“老四，你只是去暂住几天，说不定明天顾医生病好了，你就要回来了，你收拾这么多衣服做什么？”
    黎修能也不解释，直接说道：“你不懂，让你收拾你就赶紧收拾。”
    他心里那叫一个美啊，终于得了这光明正大的机会能住进顾家，这机会可不能轻易放过。
    既然早晚都要当上门女婿，那早点住上门总比晚点强吧，说不定还能多跟顾老头儿培养培养感情呢。
    收拾完衣服，黎修能就火急火燎地催促黎嘉树送他去顾家。
    这时候，黎明辉上楼来了，说道：“这都快中午了，吃了饭再去吧。”
    黎修能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吃了，到顾家再吃。”
    他现在是一秒都不想耽误，恨不得立刻就飞到顾家，飞到顾苒乐的身边。
    黎明辉又说：“老四，让你三哥跟着去照顾你。”
    黎修能心里其实有点纠结，多了个电灯泡，跟顾苒乐相处肯定不太方便。
    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行动不便，没人照顾肯定不行。
    他想了想，说道：“先把我送去顾家，然后三哥再回来收拾东西。”
    黎嘉树跟黎明辉对视了一眼，全都无奈地耸了耸肩。
    “什么时候咱们家老四变成恋爱脑了呢？”黎嘉树小声嘀咕道。
    “别说，还挺可爱。”黎明辉笑着说。
    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冷静又自持的老四，这病了一场，醒来后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大概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看开了很多事情吧。
    这在他们看来，是好事。
    做父亲和大哥的自然不会拖后腿。
    “行，先把你送过去，然后我再回来收拾东西。”黎嘉树说道。
    黎明辉对黎嘉树说：“后备箱里我放了些礼物，老三，你在顾家要勤快点。”
    黎嘉树拍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爸，这还用你交代？放心吧，一定不丢咱家的脸。”
    黎明辉又叮嘱道：“代我跟老爷子和顾医生问好，等顾医生好了，我去探望她。”
    “快走吧。”黎修能在一旁催促道，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顾家了。
    黎明辉摆摆手，笑着说：“走吧走吧，儿大不中留，留也留不住。”
    黎嘉树发动汽车，载着黎修能往顾家驶去。
    一路上，黎修能兴奋得不行，嘴里还哼起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