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书是有些佩服福王的。
无论是他之前沈七一事中在东都展现出来的一系列手段,还是这段尘封的记忆中表现出来的良知与担当,福王都比他那个自以为聪明其实蠢得相当离谱的皇帝哥哥要强很多。
而现在,福王抱着三个灵位坐在这里,他区区一个凡人,愣是将内景的皇帝吓得在外面不敢动弹,虽然有些不自量力,但这份勇气也是极其难得。
“皇帝在外面。”
“不然你以为,本王坐这里干什么。”
“他是内景。”
福王呵了一声,语气鄙夷。
“李彤救过我和我的朋友一次,虽然我不可能是内景对手,如果你要走,我或许也能帮上一二。”
福王颇为诧异的看了赵玉书一眼,似乎在想他区区一个五重天,说这种话的底气是什么。
底气自然是徐夫人。
从第一次在昆仑雪山的天牢里见到千里江山图,徐夫人就表现出一股莫名的躁动,而进了图之后,这股躁动要表达的意思逐渐清晰起来。
连老神仙都抗衡不了的天阶至宝,徐夫人能破。
自从见过紫霄真人之后,赵玉书找老师便不那么急迫了,大家都在里面活得好好的,说不定老师现在还在做着跟西域妹子一起喝酒的美梦呢。
既然每经历一位大佬的生平,都能让自己更进一步,那不如随缘,多经历几次好了。
实在不行,就掏出徐夫人,一剑捅破了这图,大家一起出去再打。
福王摇了摇头:“难得彤儿能让你欠她一个人情,这份情自然还是留给她的好。”
赵玉书点了点头:“我去把他叫进来?”
“劳烦六先生了。”
赵玉书抬步走了出去,待到前厅门口,突然止住脚步:“这里是你们的家,可门口的匾额已经坏了,看不清是什么字。”
福王仿佛陷入了追忆:“景王府,食邑一千五百户,最小的亲王,如果没有意外,永远没机会看一看西京。”
赵玉书明白了,绕过破烂的院墙,走出景王府。
皇帝依然站在那里:“找到出去的路了吗?”
“找到了,跟我来。”
小天师一喜,急忙就要跟上,却看皇帝一动不动,吓得立即收回脚步,怒气冲冲的看向赵玉书,他以为赵玉书在骗他们。
“怎么了皇帝陛下,不敢进去吗?”
“朕,不想见·····”
赵玉书嘴角一翘,刚才不还装不认识这里是什么地方么,这会儿怎么不装了?于是他语气嘲讽:“不想见谁?恨你十几年的弟弟,还是死在吐蕃的妹妹?”
“闭嘴!”皇帝勃然大怒:“她是我妹妹,她哥哥当了皇帝,吐蕃人把她当神明一样敬着,她有什么不满意?!她,她身子弱,朕派了最好的御医,朕派了修士去给她治病,她自己身子弱,他凭什么怪我!我把东都给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那你进去啊。”赵玉书侧了侧身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小天师吓得往旁边退了几步,有些佩服赵玉书的大胆,面对一个内景,竟然还敢挑衅。
皇帝脸色通红,气的眼珠子都鼓了出来,脚猛地向前一步,却停在了半空没有落下。
赵玉书不屑一笑,紫霄真人和张天师的苦海更多的是追忆和内疚,而这狗皇帝,就是单纯的坏和怂,极度的自私加懦弱让他连面对心魔的勇气都没有。
“小天师,你进去,给朕把里面的人全杀光。”
小天师一愣,伸出一根手指:“我?”
赵玉书差点没绷住,使出卷帘门沈掌门的独门绝技,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呀。”
“那个,我,我之前受了不轻的伤,现在,现在,还没好。”小天师不仅没过去,反而后退了一步,如果不是后面就是血海,他还能再退远一点。
赵玉书虽然想笑,但心里确实有些紧张,皇帝的苦海,除了景王府这片他不敢去碰触的残垣断壁,其他就是无尽的尸山血海,福王在景王府里可以理解,小天师在血海里是什么原因?
他在皇帝的苦海里能扮演什么角色?
自己只知道小天师跟皇帝有那么一丝丝的亲戚关系,这种关系应该还没重要到能让小天师来到他最不想回忆起的地方。
还有衍悔。
虽说大家都在他的苦海里,他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奇怪,但在前两位顶尖内景的苦海里,衍悔从未出现过,赵玉书也相信他没本事能藏在紫霄和张天师的眼皮子底下还不被发现。
皇帝的苦海有问题。
赵玉书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连破两位内景的苦海,甚至与他们达成了一点点的和解,这种发展超出了衍悔或者说皇帝的预期,他们在害怕。
实践出真知,赵玉书毫不犹豫的手一扬,几根银针向皇帝飞射而去。
小天师觉得赵玉书疯了,或者是自己眼花了。
小天师很骄傲,作为龙虎山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张天师最为得意的入室弟子,几乎钦定为下届天师的他有资格骄傲。
所以他当初在东都皇城被张洪一拳打成重伤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自己修为上去后再打回来。
这是天之骄子应有的傲气,哪怕你是外景大圆满,我也丝毫不惧。
但这种不惧也仅限于到外景大圆满。
面对内景,小天师承认自己别说出手的勇气,连念头都从未升起过。
赵玉书才五重天,就算他是书院弟子又怎样,他哪来的胆子直接对一个内景出手?
小天师忍不住撇过头,似乎不敢看接下来会发生的惨状。
叮叮几声,银针落在地上,小小五重天的银针想伤到一位内景,委实有点侮辱智商了。
但出乎小天师意料的是,皇帝虽然看起来很生气,却没有一瞪眼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赵玉书瞪成一地碎渣。
而看赵玉书那一脸贱笑的样子,似乎他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
“看起来,只要我不出这个门,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赵玉书又往后退了一步:“小天师一个人可不够,其他人呢,是不是你杀的人太多,衍悔还没从血海里找到他们?”
皇帝眼睛眯了起来:“书院的人,果然都该死。”
赵玉书一声冷笑,随即笑容收敛,血海深处,一座骷髅山慢慢飘了过来。
“阿弥陀佛,劳六先生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