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此时已经歇下了。
躺在床铺上,他却睡不大着,脑海里想的都是今天发生的一幕一幕画面。
先是叶琼英伸手从他脸上拈下的那几粒芝麻。
她的手指微微捏住了一些他脸上的皮肉,温热温热的,明明只是一触即离,可那种温度却在她的手指离开以后,越来越烫了。
好在他向来会伪装,才没有当场失态。
“这又是什么病?”安玉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还能感觉到叶琼英的手指挨着的那种温度。
他试着自己伸手捏了捏脸颊,却并无异样。
从前,他会莫名其妙就开始烦躁,想要发火,想要杀人,好像见到血就能好受一些。
可每次动手之后,又觉得这种感觉并没有消退,反而愈发狂躁起来,像是中了毒,一次又一次加深了症状。
自从跟在叶琼英身边以后,他已经极少犯病了。
偶有几次征兆,也能服药很快压下去,再不像之前那样难熬。
安玉以为,只要跟在叶琼英身边,就能变得正常。
迟早有一日,能查清楚这其中的秘密,然后彻底恢复。
却没想到,秘密还没挖出来,他仿佛又多了另一种毛病?
那种感觉……说不出道不明,就跟蚂蚁在心里不断啃咬,又痒又酥,还带着一丝丝疼。
他的病是又严重了吗?
安玉捂住胸膛,那里面扑通扑通的声音都变得更快了些,就跟艺伎敲响的鼓点一样。
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留恋那种温度,想让她再多摸摸自己的脸?
不!
这怎么可能?
简直是可笑。
他一定是又犯病了,这是想砍下叶琼英的手,让她的血洒落出来吧!
对,就是这样!
“朕一定是病了,”安玉喃喃自语,“药,是的,只要服了药就好了。”
他起身想去拿药。
此次前往平武城,梁德海是给他备了不少药的,先给了他一些,在梁德海走前,还会再给他送来一批。
之后的份额再定期让人运送过来。
这药的效果比以前用的温和一些,没有那么大的副作用。
放在以前,这东西根本不起作用。
也就是他如今跟在叶琼英身边,犯病没那么频繁,症状也没那么严重了,用这药才刚刚好。
但是药三分毒,自然能不用就不用是最好的。
刚刚起身,他的动作就是一顿。
却不是找不到药瓶子了,而是肩部被起身的动作扯得一疼。
“嘶……”
安玉倒吸一口凉气,伸手碰了碰肩。
这一碰,又是一疼。
还真跟那头熊所说的一样,变严重了。
也是。
安玉出身尊贵,虽说从小经历坎坷了些,却也是锦衣玉食,娇贵着养大。
又因为从小多病,不管是当初尚在人世的母后,还有后面掌权后负责伺候的宫仆,谁不是精心呵护他?
宫里的御医可不敢让这位陛下出门跑动跑动锻炼起来强健身体。
所以,他这身子,指不定比一般的姑娘都要娇贵。
就陈雄那熊一样的体格子,不注意轻重拍一拍,还真容易给他拍碎咯!
之前还没觉得难受,这会儿一动,才感觉疼痛。
安玉伸手进衣服里摸了摸,那儿已经有一块皮肤比旁边高出一些。
他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显然难受。
可安玉看上去却对自己的身体并不在意,抽出手就起了身,去找药瓶,准备按照原计划,吃下药睡觉。
好像受伤的并不是他自己似的。
正在这时候,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安玉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他等了等,等到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才用一副软软的,带着几分睡意的声音回道:
“谁?”
“是我。”
一听到叶琼英的声音,安玉就是一愣,脑海里不由得想到了她的手。
要不,还是把她的手砍下来吧,这样就不用……
脑子还没跟上,身体已经自发地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等门一开,外面的夜风吹进来,安玉才一个激灵。
他在想什么……
在挖出叶琼英的秘密之前,可不能贸然做出别的事情。
安玉看向叶琼英:
“姐姐?”
叶琼英身上穿的是将要休息的宽大衣袍,外面披了一件外裳,显然也是要睡了,又匆匆赶来的。
她看了看安玉的肩。
大概是起来的匆忙,他的衣服并不整齐,里衣的衣领敞开了一部分,肩上的皮肤露出来的更多了。
他的肤色极白。
上一个这么白的……
叶琼英想到了重生后第一天看到的那个裸男。
当初只看到了对方的手臂和一个隐约的背影,并未看见正面。
不过,那肤色倒是极白的,和安玉不相上下。
现在的儿郎竟然都这么爱护皮肤了吗?
不过,这白皙的皮肤,也就衬得那受伤的地方愈发醒目起来。
白日里只是微微发红的地方,如今暴露的更多,看上去却更严重了,甚至在从红向青紫发展。
叶琼英叹了一口气,举起手里的药瓶:
“我就知道……你呀,你是说了不舒服要跟我说吗?走吧。”
“啊?”安玉疑惑地看向叶琼英,“姐姐,去哪里?”
叶琼英抬了抬下巴:
“还能去哪里,进屋里,我给你上药!”
一听这个,再看叶琼英手里的药瓶,安玉心里一跳,顿时有些莫名发慌。
这……
当然,他对叶琼英并不抵触。
至少,她看上去比今日那粗汉要靠谱多了。
可是……
今日她不过是用手拈除了他脸上的几粒芝麻,便已经让他犯病到需要服药才能入睡。
现在药都还没吃呢,她又来了?这次,竟然还要亲自给他上药!
这样一来,今晚他还能入睡吗?
安玉甚至有些担心,方才他都差点儿控制不住思想,欲将其手臂给砍下来随身保存了。
这万一……万一之后愈演愈烈,他若真是害了叶琼英性命,事情可如何是好?
他千里迢迢跟着来了平武城,可不是为了杀死她的。
叶琼英却不知安玉心中是如何天人交战,直接进了屋子,让安玉去床边:
“如今府上还未买伺候的仆人,叶叔跟陈叔也都醉倒睡下了,只有我来了。喏,安玉,坐这里,把衣服褪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