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曦虽自小有姜雪依放在手心里疼着、捧着。
但姜云曦能感觉到，姜雪依待她，始终是隔了一层。
就像是照顾亲戚家的小孩儿，虽然表现出了疼爱，但是……却始终是隔了一层在。
也是因为隔的这一层在，姜云曦能够隐隐地感觉到：
似乎，姜雪依照顾姜云曦，只是因为姜岸之前给姜雪依带来了荣耀，姜雪依如今还报于姜云曦罢了。
姜云曦不敢想，若是，今日出事的真的是她自己，姜雪依会不会为镇国公府掩盖掉这件事，让姜云曦吃了这个暗亏。
因为，比起姜云曦来说，镇国公府更是姜雪依的依仗。
姜云曦不敢想。
她知道，她不是姜雪依的嫡亲孙女，不敢要姜雪依百分之百的真心宠爱。
人与人之间始终由一道利益的枷锁拴在一起。
她不敢多想，深怕细想了之后，便发现姜雪依对她的好，全是算计。
她只能变得更强大一些，更独立一些，才会更有底气。
姜云曦静静地走到了前殿。
前殿上，太后姜雪依和皇帝赵长塔坐在上首的位置。
赵长瑜、楠楠和甄甄都跪在下面。
赵长塔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一直盯着赵长瑜，“瑜弟，你今日为何在那儿？”他的语气里尽是警惕。
“臣一直敬慕先镇国公，想着，既是镇国公府的帖子，确实不好推拒。”赵长瑜低着头，语气里不卑不亢。
姜云曦偷看着他们的反应，才忽然意识到，或许赵长塔一直提防着赵长瑜这位弟弟，从未信任过他。
故而赵长塔将赵长瑜从南边召了回来，明面上是说希望骨肉团聚，实际上，却剥夺了赵长瑜的权力，只给了赵长瑜一些虚职。
赵长瑜知道赵长塔的担忧，所以也避免和世家大族交往。
今日，赵长瑜许是真的看在姜岸的面子上，给镇国公府撑撑场面，便没有推拒这份帖子。
同时，赵长瑜也觉得镇国公府今昔已不同往日，如今的镇国公只领了闲散的差事。他去镇国公府不会引起赵长塔的怀疑。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又在现场。
只怕赵长塔对他的疑心会更重。
说不定，还会将赵雅的事情关联到赵长瑜身上。
姜云曦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她心想，难怪前世的赵长瑜要造反，只怕赵长塔死后，赵哲雍对他的忌惮有增无减，于是，逼得赵长瑜不得不起兵谋反。
“呵，镇国公。”赵长塔的语气里满是不屑，“要是姜岸在的话，哪会有这么些事？这个姜让，半分姜岸的才智都没有。糊涂昏聩得很！纵着家中妇人闯出此等祸事，都是他管教无方！”
赵长塔将自己的态度已经挑明了放在那里，他又转头看着攥紧了帕子的姜雪依，“母后，你说该怎么处置他？”
表面上语气恭敬，实则是在试探姜雪依的态度。
赵长塔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姜雪依自是知道不能与赵长塔硬碰硬，便顺着他的话，“请陛下废了他的镇国公之位。”
姜雪依此举，是在将麻烦推回到赵长塔的身上。
姜岸为了赵家的江山以命殉城，只留下了个早产的女娃娃，所以，赵长塔为了显示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将所有的荣耀都赏赐给了姜家的老二。
可尚不过一代，赵长塔就要收回这些荣耀。
这不是给天下百姓一个借口，骂赵长塔忘恩负义吗？
赵长塔自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他没有开口答话。
姜云曦从后面走了出来，朝着赵长塔行了一个礼。
看见姜云曦，赵长塔才缓缓开口道，“在朕心里，镇国公只有一个。今日之事，若是只针对雅儿，或许朕不会做此决定。但听说这事本是要发生在云曦身上的。朕便绝不能姑息容忍。姜让借着姜岸的荣光，才有了这个位置。如今竟想着害他唯一的女儿。真是个人面蛇心的畜牲。”
赵长塔朝姜云曦招了招手，“云曦，你过来。”
姜云曦走到赵长塔身边，赵长塔亲切地拉住她的手，“你说，你的二伯，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姜云曦想，赵长塔这是又将麻烦推到了她的身上。
“我一时确实缓不过来。此事发生在公主身上，我却也感同身受。不仅如此，更为亲人的背叛感到更为心痛。”
姜云曦缓缓开口。
“我记得，陛下和太后一直同我讲父亲的故事，也看了不少正史、野史，试图了解父亲再多一些，但我却无法通过这些想象出他生前的样子。”她的语气里都是深情。
“但我知道，无论如何，我绝不能容许旁人败坏他的名声，败坏镇国公府的名声！”
姜云曦说到这里，赵长塔面上挂着满意。
她抬眼看着姜雪依攥紧帕子的手，继续语气平静地开口，“可我也不能让父亲后继无人。我是个女子，继承不了他的爵位，却希望他的风骨延续。若是陛下允许，请准云曦在宗族子弟中挑选一个品学出众的子侄，做父亲的嗣子，让他能够继承父亲遗志，替父亲守护我朝疆土。”
这便是姜云曦提出的替代方案了。
姜云曦知道，太后姜雪依需要有镇国公府的支持，没了这份荣耀在，姜雪依的一切依仗都是虚无。
但是现在，皇帝赵长塔又一心维护女儿，挑明了说不想让姜让坐在这个位置上。
若是他们为了这一件事相互争执，便是这一次赵长塔服软了，保住了姜让的位置，但难保心里不会存有芥蒂。
他们是在消磨对彼此的感情和尊敬。
两相博弈，没人是赢家。
姜云曦忽地想起，前世姜雪依为了帮助自己，不惜与赵长塔反目，最终被赵长塔毒死的事情。
前尘往事依旧历历在目，姜云曦不想重蹈覆辙。
她提出的方法既将姜让从镇国公的位置上踢了下来，又保住了姜家继承镇国公府的位置，不让赵长塔受到百姓唾弃。
是个皆大欢喜的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