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街市如常，若不是路边偶有昨夜倒下的枯枝碎瓦，昨夜的那场暴风雨倒似一场幻境。
    昨夜损失了多少沈予昌也懒得去盘算了，他五更天就爬起来跑了趟市坊去拿肉。因为不是约好的提货日子，只能东奔西跑，去了几家店才临时凑了一批食材，暂且拖回去将就着用吧。
    回来后邵秀宛已经起来了，在灶上生了炉火忙活着，一切也仿佛如常，只是仔细瞧能看出她的肩膀似乎有些使不上力。
    “我从医馆带了几贴狗皮膏药回来，给你贴上。”沈予昌说着从衣兜里掏出几张乌黑的膏药，就要给邵秀宛贴上。
    “你昨夜才伤得不轻，可曾找大夫看了？”
    “无妨，这点小伤算什么？想当年我.....”沈予昌说着就要讲述他从前在外面跑船的那段经历。
    “好了好了，赶紧来给我贴上吧！”邵秀宛说着撸起袖子找出扭伤的部位，笑骂道：“你那点儿故事，我都快听腻了。”
    方婆出来就见到夫妻俩琴瑟和鸣的模样，忍笑烧了一大家子的早饭，挎着个篮子去早市买菜去了。
    不同于昨夜的兵荒马乱，今晨苏醒过来的沈家是一派和谐，忙而不乱地各司其事。
    心思压了一夜，生怕一大早去寻人帮忙惹人嫌，沈代玥心不在焉地熬到隅中，心中估摸着时间，拉着周言词就往外跑。
    这些时日她与周言词在一起的时间多，要出去做什么都会想到与对方结个伴。但也生怕叫诗姐姐心里不舒坦，特地约了她一同出去。
    其实周言诗在家中做做活计，与方婆聊聊天儿，听她讲从前在各个主家遇到的趣事儿，周言诗听得津津有味，还总能在其中琢磨出一些为人处世的法子来。
    周言词婉拒了两位妹妹的邀约，跑到院子里帮着姨母一同将煮好的卤味捞出来放凉。方婆提着菜篮子一脸喜色地进了家门。
    “你们猜我今朝在外头遇见谁了？”方婆兴冲冲地放下菜就跑到周言词面前，“可还记得我同你讲过的阿喜？”
    “可是从前您在贵人府上时，一同共事的那位婶子？”周言诗想了想，记起了方婆从前在一家侯府做短工时，结识的好友，这么多年虽渐渐少了来往，但也常常挂念着。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么大京城里倒也不大能碰见，怎么没将人带来家中小坐？”邵秀宛也替她高兴，方婆之前来往的人不多，能有一两个老朋友常常往来，日子也有趣些。
    方婆随手拿过一只竹凳，坐在不知是谁做了一半的活计前，顺手拿起了一旁的镊子边干活边和她们唠嗑。
    “匆匆忙忙的，就没顾得上，”方婆羞赧一笑，转而接着说道，“和她闲聊倒是叫我打听到了一桩事，她的主家有间铺子赁给了别人，前几日刚巧那家人说要举家回乡去了。这不，铺子下个月就要空出来了。”
    那间铺子位置也好，处在菜市闹市口，一直开着家糕点铺子，生意还可以。若不是事发突然，也不会如此着急忙慌地找下家。
    “这不是瞌睡遇枕头了吗？”邵秀宛总觉得好事来得太容易，让人心里不大踏实，“这其中可还会有什么变数？”
    许是不太平久了，邵秀宛现在对什么都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我也知晓这些，”方婆自然没当场说什么，毕竟这中间也不知经了几张口了，到时候若是有什么出入，自己岂不是给他们平白惹了麻烦，“阿喜说了，那主家明日下午刚巧要去铺子里，若是有意向，明天直接去就是了。”
    周言诗思忖了番，“阿玥同言诗去岑家了，不知她那边是个什么结果，若是她那头答应了，这头再撞上也不大好。”
    “那倒无妨，不是说是明日嘛！”若是下午的话，邵秀宛是绝对没有时间去的，她为难地看向周言诗，“只是下午我是绝对没有时间的。”
    “明日刚好双日，妹妹她们要去摆摊，不过我和干奶奶在家应当是无事的，我们倒是可以去。”
    那就是最好不过了！邵秀宛干脆全权由她们去了，最终瞧着不错定下就是了。
    孩子们长大了，今时不同往日，一些小事也可交给他们去锻炼锻炼了。从前她与妹妹只想着把孩子培养成闺秀模样，现在看来还真是耽误了孩子。
    沈代玥与周言词这段时间在外出摊的确是长进了不少，起初遇见一两个不怀好意的客人，俩人还只有憋着口气回去抱怨的份，到后来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软刀子怼回去了。
    还好这块儿码头离岑家铺子也不远，岑洛仪特地照应伙计们平时多帮着看顾点儿，再加上有刘知齐三五不时地来晃一圈，倒也没遇见过什么太难缠的客人。
    岑洛仪这会儿刚巧在铺子里，店里上了批新货，程一近日与父亲一同出远门了，她就得多忙些。
    “可巧，我这边刚好理得差不多了，”岑洛仪打从维州回来后，就一直事情不断，又因着一些事儿与从前的好友也不大来往了，闲下来时也无聊得紧，“今日凑巧，叫她们打上几盏甜酒来，咱们一道好好叙一叙。”
    “那赶巧了，今日我们两个不用出摊，看给你带了什么来？”沈代玥说着举起手中拎着两个食盒，“你最喜欢的蜜麻酥与芙蓉饼。”
    “那我们可算是心有灵犀了！”岑洛仪开心地抚掌，令人将她们请到了后院的休息室，“你们先稍去坐，我这边收了尾就来。”
    铺子后门打开就是一座连着的小院子，院子不大，缠枝牡丹的簇拥下有一条小径，直接通往后面的两座小屋。
    两间屋子布置得风雅，外间靠窗摆着张贵妃榻，屋中围摆着几张桌椅，应是主人家歇息喝茶的地方。
    一道珠帘后隐约可见一座云母屏风微微闪着光，那里应是间卧房，或是给主人家更衣休憩的地方。
    沈代玥只大略扫了眼就收回了目光，只管与周言词先行坐着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