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元旦,京北落了一场大雪。
酒店里,前些天圣诞的余韵还未消,巨大的圣诞树上扎满了绸带与蝴蝶结,不少身着光鲜亮丽的年轻女孩在树下打卡。
周聿白正要往餐厅走,有俏生生的女孩跑上前来,含羞带笑地问:“先生,我自己不太好拍照,您能帮我拍张照吗?”
这样的场景他遇见过不少,有一次桑南溪比他晚一步上楼,他正好被人拦住,也是大差不差的说辞。
他漠然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就有人冲上来抱住了他的腰,喊:“老公,你跟谁聊天呢?”
那声音是真软得跟三月初春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似的,娇声娇气得不行,也就只有她能说得这般让人心痒难耐。
周聿白太喜欢她称谓他的那两个字,扯她的手将她往怀里带,又在她侧脸亲了一口,说:“不认识。”
站在他们对面的少女有些难堪。
桑南溪挎着他的手臂,气势十足,“不好意思啊,小姐,这位是我先生。”
语罢,两个人相伴着离开,原本还笑意盈盈的桑南溪总会在走出几步后拧他的腰,嘟着嘴恨恨地骂:“红颜祸水!”
周聿白心甘情愿地认下这句骂名,事后在床上却忽悠着她喊了一遍又一遍那个亲昵地称谓。
碎片化的记忆总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相似的场景,身边却不再有那个爱吃醋的小姑娘,一切都显得尤为的索然无趣。
他本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人。
周聿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少女的面容瞬间僵住,心中没由来升起一种寒凉,只能勉强地挂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游仲伦从后面跟了上来笑,“妹妹,您这眼力见儿不行啊,来来来,我给你拍。”
周聿白率先进了包厢,屋里已经有人在等。
一群小辈正凑在一块各玩各的,见周聿白进来纷纷笑着打招呼。
陆时雍正举着酒杯,凑在身边的美人身旁,看着她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时不时还吩咐一句:“陆时雍,你给我拿杯酒来。”
男人笑了笑,故意逗她:“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酒都得我给你拿。”
女人美眸一瞪,从手机屏幕上分神来看他:“你给不给拿。”
陆时雍看着她的模样出神了片刻,转而笑:“给拿,成吧。”
女人还在沙发上玩手机,周聿白远离那片是非地,到用餐区休息。
陆时雍安抚好美人,才端着酒过来,“现在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周聿白近来基本上住在了公司,婚已经退了,先前答应了老爷子的话,他不遗余力地信守承诺。
这些日子以来,他仅剩不多的休息时间都是在飞机上度过的。
周聿白呷了口酒,目光放远,阴沉沉的天压下来,本就沉郁的脸色更显阴冷:“雍子,这事你荒唐了。”
陆时雍无所谓地笑了笑,知道他在说什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咽下一肚子的郁涩。
门又重新打开,游仲伦扯着嗓子喊:“聿白人呢?不会跑了吧!我好不容易才给他薅出来的。”
有人指了指里屋:“和时雍哥在喝酒。”
脚步声渐近,却又滞住,不知在问谁:“这人雍子带来的?”
“是。”
游仲伦轻笑了一声,继而又吊儿郎当地往屋里走。
“外头这热火朝天的,你俩躲这儿喝闷酒?”
游仲伦戳了戳陆时雍,掐着怪腔怪调打趣:“尤其是你小子,前一阵还阴云满天的,巴黎都跑了好几趟,今儿这又是弄哪出?莞莞类卿?”
陆时雍浑然不在意他语气中的调侃,环抱着双臂挑眉:“最近陪您家那位看了不少电视剧吧。”
游仲伦想起前一阵,不由笑了声,平日里那么英姿飒爽的人物,看起宫斗剧来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他回:“怎么着,我名正言顺的老婆,陪着,那是光荣,我家老爷子还夸我会疼人呢。”
“得,向您学习。”
游仲伦听着颇为受用,可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陆时雍好整以暇地问:“仲伦,京郊那块地……”
讲到这游仲伦就来气,他怎么也想不到周聿白会真退了那桩婚,板上钉钉的事儿都能给搅黄了。
虽说在外两家一致言明是因为两个孩子不合适。
但这话,太冠冕堂皇。
游仲伦不清楚周聿白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将这门婚事这样不动声色地推掉的,但其中耗费的精力总之不会少。
至于为了谁?能为了谁?
不值当,在他眼里怎么看都不值当,即便不论其中利益纠葛,但看看周聿白现在这阴沉样,想也知道那大概是一场吃力不讨好的结局。
周聿白从小就是他们中最拔尖儿的那位,怎么在这事儿上看不透。
不过事已至此,游仲伦也只得认栽,满脸不情愿地摆手:“成成成,给你给你。”
三人聊了几句,宋承良推门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陆时雍看了眼时间,打趣道:“承良,你不想着让老四松快松快,自个儿总也得偷个懒。”
宋承良闻言也只是笑了笑,快步走到周聿白身边,说:“先生,王小姐来了,在外面,说想见您一面。”
周聿白神色淡淡,让人摸不清意思。
宋承良问:“我去回了她?”
屋里有些聒噪的欢笑声响起,周聿白将杯中的酒饮尽,放下杯子,说:“不用,她在哪儿?”
宋承良:“餐厅。”
周聿白撂下一句一会儿回来,迈着步子走出了这片喧闹地。
游仲伦翘着二郎腿一脸浑不吝地问:“你说,王家这位小姐是闹哪儿出?念念不忘?”
陆时雍嗤笑了声,显然对他的话表以不认同:“说不定是秋后算账。”
说完这话,陆时雍就又去陪着坐在沙发上的美人去了。
明明屋子里就他订了婚,如今倒只有他成了孤家寡人的模样。
手机在他掌心里翻了几翻,游仲伦切了一声,翻出一个从未打出过的号码,拨了出去。
他们那些都是虚的,只有他这个,才是实打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