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们甚至不等他报完身份,看到拿枪出来就扔下棍子都跑了。
人都进门了,苏老爷知道再装乌龟也没用了。
只能颤巍巍地让小环扶着他往门口走:
“川北总司令?欢迎司令大人来访,可是我们家跟您,好像素无往来啊……”
说着,他把脸一抬,终于看清楚了站在院子正中的男人面孔。
他先是一惊,心中有几分恍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又猛地细看了一番,终于确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贺!……贺!……贺……”
苏老爷瞳孔骤缩,浑身都颤抖起来,拿手指着贺宗明,一连说了三个字,却激动到连话都说不全。
“贺宗明。”
贺宗明上前一步,帮他把话补齐,淡笑着说:
“好久不见了,苏老爷。”
苏家前厅。
四个下属被贺宗明放在院子,没让跟着进来。
小环也被苏老爷赶出去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贺宗明和苏老爷两人。
苏老爷抹着眼泪鼻涕,字字泣血,心酸的把贺家出事后,苏家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言语之间,对王江一家和那些胡作非为的兵匪颇为怨恨。
贺宗明耐心地听着,等他讲了许久,讲到再也没话了,他才道:
“苏老爷,你说的这些事,在回到春城之前,我便已经知道了。”
苏老爷惊愕:“都知道了?那你也知道清漪……清漪她……”
他满脸痛苦,说不完话。
贺宗明沉默了一会儿,道:
“匪徒残暴,她一个女孩子,能活命就不错了,不能把错算在她头上。”
打从苏清漪出事以来,苏老爷就再也没出过门。
不止是因为乱世,也因为他害怕碰见熟人,被人嘲笑。
他怕面对人家讥讽、看不起的目光。
他觉得苏清漪的事,丢光了苏家的脸。
可怎么都没想到,苏清漪出事以后,第一个为她说公道话,让苏老爷觉得自己的女儿还不是那么罪无可赦的,竟然是之前一向骄纵,对他都表现得有些看不上的贺宗明。
苏老爷一时间,感觉自己心中的苦,总算是有了个倾泄口。
他在贺宗明面前老泪纵横,又是嚎啕大哭了一场。
贺宗明静默看了他一阵儿,便有些不耐烦了。
人也真是奇怪,苏清漪出了事,他表现得那么痛心。
可挽月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他却能那样残忍地逼迫挽月婚事,作践挽月。
贺宗明对苏老爷,并没有太多同情。
第二场不等他哭完,便说:
“其实我这次来,为的就是家父曾定下的那桩婚事。”
苏老爷哭声一顿,震惊极了的看着他:
“清漪都……你还要她?”
贺宗明面色平静:“我说了,那不是她的错。”
苏老爷却再也平静不下来,捶胸顿足地哭道:
“可是,清漪自己过不去那道坎儿,她,她现在已经不在我们家了。”
贺宗明等的,却恰恰就是这样一句话。
他看着满脸是泪的苏老爷,笑了。
“当时我父亲只是旅长,初来贵地,受你照顾,定下与你女儿这桩婚事。现在我升为司令,没有忘本,来找你完婚,这是我们贺家信守承诺,心存仁义。”
“但是苏老爷,我们仁义,不代表我们怯弱,可以任由人家欺负。我这都上赶着来求亲了,你却跟我说,你们家已经没了那个未婚的女儿,这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苏老爷看着贺宗明,这才意识到,他真的不再是当初那个直来直去的少年了,贺宗明成长了不少,不止是样貌上的变化,更在为人处世。
“小公子……不,贺司令,你今天既然愿意来,跟我好声好气面对面的谈,已经是十分给老头子脸了,老头子也知道仁义,有自知之明,你有什么需要,就请直接说吧。”
苏老爷心中已经做好了豁出去一笔钱,让贺宗明带走的准备。
贺宗明却是看着他,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唇角,慢声说:
“我到了年纪,来找您家履行婚约,老先生,您觉得我是需要什么呢?”
苏老爷没在第一时间明白过来,愣愣看着他。
贺宗明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微微压低,一字一句慢声道:
“我当然是需要一个妻子,一个能为我料理家事,生儿育女的太太。”
苏老爷还是懵的:“可是清漪,清漪她真的找不着了。”
贺宗明眼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苏家,不止这一个小姐,不是么?”
贺宗明从苏府离开的时候,满面春风。
他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封婚书。
苏老爷以挽月舅舅的身份,亲笔落定,把他的这个外甥女,挽月,嫁给了他。
有了这样东西在,接下来的事,对他来说就好办多了。
挽月那边,他再给她一段时间,能哄得住就哄。
她要是实在冥顽不化,到了他手里,嫁不嫁的,也就由不得她了。
苏府,苏老爷在贺宗明离开后,也是精神振奋。
眼睛上还挂着泪,却满脸是笑。
“来人,给我放鞭炮!快!把家里所有的存货都给我拿出来,去大门外头挂着去!”
小环劝着他:“不可啊老爷,外面那些兵匪到处作乱,万一要是注意到咱们这……”
“没有兵匪了!他们都没有了!”苏老爷又哭又笑,疯了一样似的,大笑着对小环说:“王江他们都死光了!昨天晚上的雷声,就是他们家在被阎王索命!”
贺宗明离开苏府前,他说,老先生,苏清漪的仇,我已经在昨夜帮您报了。
苏老爷活到现在也是人精,结合到半夜那奇怪的巨响跟火光,还有贺宗明死而复生,加官进爵地再次出现,一想,立刻就什么都明白了!
沉闷了许久的苏家,终于再次热闹起来。
爆竹挂在门口,噼里啪啦响,过年的时候都没敢这么热闹。
苏老爷一个人又哭又笑,陷入一片狂欢。
大街上,小宋跟在贺宗明身边走着,低声汇报着:
“昌家那边的人,已经按照司令的吩咐,把无辜的都给放了。那几个侥幸跑出去的叛军,我们的人又找到了大部分,全都送了他们上路。
至于为数不多跑掉的人,一共不出三个,已经不足为惧。就是有一个人,那个叫昌茂的,这人跟隐形了似的,昨天没找到,今天也没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