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到了冬月,一家人于冬至时祭了祖,燃了炮,吃了顿丰盛的晚饭,饭后何济源还拿出提前买好的花炮给几个孩子放。
花炮是浏阳产的,据说那个地方好多个村子都会做火药卷花炮,每个村子的秘方和品种还不同,还有好多种花样呢。
什么响炮、地火、地老鼠、飞蝴蝶、紫葡萄、金盏银台、牡丹花、一丈菊……价格有高低。
像最常见的响炮和地火,也就一文两三枚,那金芯银瓣的金盏银台一枚便要五文,算是贵的,不过这样的高价还是让何济源买了五枚给几个孩子玩,还送了枚给双喜和彩云的孩子玩。
腊月里三人围在一起算了下本年的账,将粉店的盈余都拿了出来,所得的铜钱每月除了留下几串作周转外剩下的都换成银子,碎银子都收起来集多了找了实诚的银匠打成五两的锭子,这一年下来粉店的总利息为七十二两银子。
家里几位女子共织了一百四十三匹绢、三十二匹棉布、三匹自用的麻布和葛布,前面两种除了自用的部分,大多染成色售给牙行了,算下来总的盈利有二十八两。
何济源在生药铺还有五两多的工钱,除去何济源在书院的花费七两二钱,与朋友交游花费的十六两,杂费五两多,减去别的支出,家里本年总计盈余七十五两。
关于这笔钱的使用,三人却产生了分歧。
倩倩的意思是买田,她早就打听过这里的田地产出和价格。
长沙府一直以来是鱼米之乡,是楚南的稻米产区。又从宋时引进了高产的占城稻,后来慢慢培育出百日占、象牙占、蓝田占。
其田土中以泥涂深壤田为上上,亩岁三石,土青黎深壤田次之,亩岁二石五斗,土填泥深壤田又次之,亩岁二石,土填浅田下下,亩岁一石,麦十稻之二,粟十稻之一(注一)。
最贵的便是前面两种,一亩价格在五到六两之间。
之所以要买田,理由也很充分,何济源是有优免的,虽然只是杂役优免,但湖广的田赋低啊,这样买上十几亩田不仅可以保自家和米粉店,还能略有盈余,更重要的是不用向外面买,日子太平倒罢了,若是水旱米价腾贵呢?
甚至可能有钱买不到的,到时老家的米运来不及时甚至不够,那不是要挨饿的。
翠屏表示反对,她说:“长沙府这面可是在湘江边,靠着洞庭湖,别的没有,水还不多?旱是不可能的,若说水,哪年没有发大水的?因此而专门买田实在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何况家里又不是没有。至少我自己是有一百亩嫁妆田的,保一家子的嚼口是够了的。”
倩倩不同意:“不是讲靠着水路就有水的,湖广这边大旱的时候还少么?不讲前元,就是本朝都发生好多次了。”
两人争执不下,一齐看向何济源。
何济源沉吟半晌后说:“倩倩讲的有道理,娘子讲的家里有谷子也不错。就是谷子要从大老远的沙田或道州运过来,你们也晓得,走路都要几十里,外加半个多月的水路。若是从宁远运来,水路也不近。
长途跋涉的运到湘潭、长沙价亦不甚高,且着急起来远水不能解近渴,不如在这里买田种谷,只是也不能多买。年后我还想开个小药铺让你们守着,这是要本钱的,本年的盈余里只能拿出一半来买田。
楚南别的没有,就是田多谷贱,这边又不是岳州临着洞庭湖,有大片水圩田,有一些离水源远的水田大旱时还是要车水的,细心挑下就先买六亩吧,这样一年可收租米六七石,聊胜于无,过了上元节就可安排这两件事了。”
家主都定了,另外两人也只得遵守。
翠屏和倩倩转头便带着两个丫鬟媳妇做新年的衣裳去了。
他们所织的绢和布是提前在九十月份就染好了的,这时倒也不用另外找染坊,直接裁了便可,刺绣的面料也是早就备好了。
何济源倒是拿了些银子给两人各买了一匹彩缎作新衣裳。
翠屏的是匹大红织金妆花鸾凤牡丹缎织成,倩倩的是匹海棠红绵阳太子织成,部分杂金线织就。
倩倩心算了下这种江南来的织成彩缎一匹要三两四五钱,好贵,她都有些舍不得用,从来没有穿过如此绚丽的衣裳。
虽然张娘子也有大红的织金缎衣裳,节日或吉日就穿出来闪一下各人的眼睛,倩倩可从来没想过要自己弄一套穿穿。
何济源则忙着开药铺的事,他是知道开药铺的事宜的,毕竟家里就有呢,又在长沙的铺子里学了一年时间,方子呢也有,在哪里买生药,如何炮制,用哪些器具都一一列出清单,甚至将药铺开在何处也有了成算。
他们的铺子准备开在码头边,除了这里药铺少之外,还有便是人多。
卖药对象自然主要是码头上下苦力的挑夫、船工,这些人平时小病捱着,只有忍不了才会到药铺里买些成药,像专门开方这样的事是很少做的,诊金都不少呢。
所以自家开的药铺就小,不开方但可依方抓药,多备丸散膏丹成药。
想到挑夫船工们最常见的病症是冷热交替引起的各种风寒,甚至是伤寒、疟疾、痢疾这些,再加上大小不一的伤药,所以要备大量对症效果好的丸散,且材料不能太贵,成品也不能太贵。
甚至在铺子还没定好时便找木匠制药柜和桌椅条凳提前备用,约定十六后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