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成了贡士
作者:嘎嘎和呷呷   乡村日暮有人家最新章节     
    何松在外面只能干着急,连着几日没睡好,十六日一大早就带着几个仆人到达贡院外面,伸长脖子等着。
    终于见到满面风僝雨僽,摇摇晃晃提着考篮,背着行李铺盖的儿子从龙门处挤出来。
    何松手一挥,就带着双福、双喜冲了上去,一个取行李,拿考篮,一个将人往背上一丢背着,何松快步上前扶着,四人急急回来。
    将何济源放到早已烧热的炕上,三下五除二将衣裳脱了,塞到被子里躺好。
    又叫双福、双喜再去贡院看同院的另外两个举子,并帮忙带回来。
    自己将早上煮好的姜汤热了,加了点红糖调了碗香浓的红糖姜汤,将还在喘气的儿子扶起来,灌了下去,何济源才有了点生气。
    悠悠地对父亲说:“这会试太难熬了,父亲这么大年纪,以后还是不要考了吧。”
    何松见儿子的样子,心有戚戚,忙点头应下。
    何济源闭眼睡去,连两个同年何时回的都没听见。
    那两人的状态也没有好多少,都是喝了糖姜汤后倒头便睡。半夜三人起来吃完了一大罐用两只母鸡熬的鸡肉鸡汤后,又倒头睡下。
    就算是后来两天养好了精神,何济源也没有心情请人看自己的行卷,只跟友人到外面赏了几天景。
    这个月北京各阴沟要开沟淘沟,路面上堆着从沟里挖出的臭泥,令人闻之欲呕,不方便行走又易染病,他便不再外出,直到二十八日发榜。
    当朝会试有南北中榜之分。
    洪武年间偶尔才分南北榜,到洪熙年间才议定会试取士名额,以一百名为率,南人称南卷,录取名额为总额的十分之六,北人称北卷,录取名额为总额的十分之四。
    宣德以后,南、北各退卷五名为中卷,于是成了百名为率,南卷五十五名,北卷三十五名,中卷十名。南卷包括浙江、江西、福建、湖广、广东五省,应天府及南直隶所属的松江、苏州、常州、镇江、徽州、宁国、池州、太平、淮安、扬州十府和广德州。
    北卷包括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省,顺天府及北直隶的保定、真定、河间、顺德、大名、永平、广平七府和延庆、保安二州,还有辽东、大宁、万全三都司。
    中卷包括四川、广西、云南、贵州四省,以及南直隶的庐州、凤阳、安庆三府和徐、滁、和三州。
    二十八日一早何松就带着双福连同另外两拨人一起到贡院看榜,何济源仍待在屋内,雷打不动地读书,对是否中试看似一点不在意。
    好在何松一脸喜气地回来了,何济源一看父亲的样子就松了口气,这是中了,他兴奋得手都有点抖。
    “中了,中了,就是名次不太高。”何松在房间里告诉儿子喜讯时转着圈,双手挥舞似无处放,只胡乱指挥,“双福,你去熟食店买些下饭酒食回来,还要买些糕饼回来,要宴请朋友。”
    他掰着手指数要请哪些人。
    双福还木木地站在一边,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他在何松还在嘀咕的时候小声提醒了一句:“爹还没给钱。”
    何松一拍脑袋:“喔,是的,这是头昏了。”到腰里的顺袋里摸了一把碎银子出来,也没称,一起塞给双福。
    何济源却更清醒,中试后还要观政等铨选,花钱的地方更多,便对捧着银子的双福打了个手势。
    从那一把碎块里挑了几块大的出来,余下的仍由双福捧着:“你就给店家讲要请客的下饭菜,要好的,他自然晓得,到糕饼铺也这样讲,一定要买核桃千层糕和酥定胜糕。”
    “那仙人方糖要买么?”双福只曾经在糕饼铺见过金灿灿的穿金箔衣裳的仙人和高高的方糖簇盘,还从来没买过呢。
    “方糖买一些,莫要多了,仙人就算了,果子也买一些。路上小心点,莫掉进开了口的沟里。”何济源嘱咐。
    双福得了明确指示,兴头头地出了门。
    何济源便等着另外两位同年回来,准备好措辞如何安慰人。同时和何松、双喜准备给顺天府礼房报喜礼差的红封。
    甫一抬头,见那枣树已长了些黄绿新叶,丁香的花蕾簇簇挤挤,没几日便可开了。
    礼差是未时初才敲锣打鼓吹着唢呐燃鞭过来的,一时忙乱,纷纷扰扰,过后小院又安静如斯。
    按成化后的惯例,殿试日为三月十五日。这期间,何济源去了几次礼部,学习殿试的相关礼仪。
    丁香花吐蕊时,蜜蜂在花朵间嗡嗡地叫得喧嚣,何济源也开始给殿试作准备了。
    吴老儿胡同离贡院近,离皇城可不近。
    从知道中试后开始,何济源便与父亲商量了一下,干脆在棋盘街右边的客栈花钱住一晚,于十四日一早搬去。
    据说殿试要在皇城内要待三个时辰左右,又不能随时出恭,只能从十四日晚饭后便不食不饮。
    十五日寅时初即起身,仔细洗漱后着举人巾服、带着文具出发。
    按规定殿试考生与乡试、会试考生一样,所需的试卷纸以及笔、墨、砚均需自备,草卷、正卷各备纸十二张。
    一刻钟不到即到了大明门外,有一些贡生竟然来得比他还早,但大家也只是基于同年间的拱手行礼,除此外因为紧张并没有过多寒暄。
    旁边的前军都督府和礼部只在门边挂着两对灯笼,油近燃尽,亦不甚明亮,与天上半隐半落的清冷月光一起,将房屋、八字墙、牌坊照得阴影一片,稀少的树影在寒风中如张牙舞爪的鬼物。
    贡士们手中都有的气死风灯,照明亦有限,附近的汉白玉石栏,左右石狮、官员下马碑也映得不甚清晰。
    倒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丁香花的香味让人稍稍安心。
    北方三月的夜晚依然寒冽,何济源穿着棉袴、厚重绢举人袍、里面带羊毛皮的靴子仍冻得脚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