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李言路过的时候，听到了张巡的骂声。
    “竖子不足与谋啊！”
    “天杀的李巨，宗社尚危，围陵孤外，渠可吝赏与赀？（国家的宗庙和社稷正处于危急存亡的关头，如同堆积的鸡蛋一样脆弱，非有英雄之士不能挽救危局，非有忠臣不能坚守阵地，这个时候，怎么能吝惜赏赐呢？）”
    李言听着张巡的叫骂，一时间有一些不适应，张巡并不会对麾下部将随意辱骂，而刚刚，张巡骂的已经算是非常难听了。
    唐朝时骂人还没有后世那么厉害，田舍汉什么的，臭猪，已经算是厉害的，至于问候对方母亲这种话，唐朝还骂不出口。
    于是，李言便向其他人询问了起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张巡骂的那么厉害，李言也是第一次见。
    很快，李言便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宁陵之战结束以后，张巡请李巨赏赐一些空名告身及赐物，以犒赏麾下一直跟他辛苦作战的三军将士。
    可是，李巨却只给了张巡三十个折冲、果毅这样低级职位的告身，赏赐之物是一点不给。
    张巡又写信询问李巨，但是李巨却一直没有回音。
    要知道，李巨对于张巡麾下的将士不但没给一粒米，一匹布，甚至连一纸空白告身都不愿意给够。
    告身就是授官的文凭。
    由于张巡和许远麾下的将士都是临时征召来的，虽然已经和燕军作战许久，但是，他们还没有获得大唐朝廷的认可。
    也就是说，不管这些将士在张巡，许远麾下是什么职务，在大唐朝廷那里 他们都不能算是大唐的官员。
    而张巡是想趁着宁陵之战的机会，让麾下的将士获得转正的机会。
    结果呢？李巨就给了折冲，果毅这样的职务。
    在唐朝，折冲都尉和果毅都尉虽然算不得小官，可是，实际上也没有多大。
    折冲都尉府兵制军府称折冲府，长官为折冲都尉，上府正四品上，中府从四品下，下府正五品下，每冬率兵操练，按规定轮番宿卫京师，有事征发全府，则率兵出发。
    折冲都尉最大可以是正四品官职。
    而果毅都尉则是折冲都尉的副手，一个折冲府有两人。
    上府从五品下，中府正六品上，下府从六品下。
    看起来折冲都尉和果毅都尉都不小，可问题是此时已经是安史之乱时期。
    大唐的府兵制度早就已经崩溃了， 大唐的军队已经是募兵制了。
    所以，原先的府兵官职，此时早就已经没有以前吃香了。
    毕竟，折冲都尉和果毅都尉存在的基础是府兵制，这个军事制度都没有了 你还指望这几个官职可以有多少好待遇？
    而且，以张巡麾下将领的战功，折冲都尉和果毅都尉明显小了。
    唐朝的军功制度，为勋官十二转制度。
    根据《新唐书》记载：凡十有二转为上柱国，视正二品；十有一转为柱国，视从二品；十转为上护军，视正三品；九转为护军，视从三品；八转为上轻车都尉，视正四品；七转为轻车都尉，视从四品；六转为上骑都尉，视正五品；五转为骑都尉，视从五品；四转为骁骑尉，视正六品；三转为飞骑尉，视从六品；二转为云骑尉，视正七品；一转为武骑尉，视从七品。
    所谓的十二转，算是一种计算军功的方法。
    唐朝规定，对敌作战，军功分为上阵，中阵，下阵。
    所谓的上阵是以少敌多，兵力相当则是中阵，以多敌少，则是下阵。
    在对战当中，斩杀敌军四成以上的，为上获，斩杀两成及以上的，为中获，一成的为下获。
    上阵，上获可获得五转军功，上阵中获则是四转。
    而宁陵之战，张巡率领的唐军以少敌多，斩杀燕军一万多人，超过了燕军总兵力的一半以上。
    张巡和其麾下大军的军功，无疑是上阵，上获计五转。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像李言这样的存在，是可以成为骑都尉正五品级别勋官的。
    那么，李言要是封官的话，得是折冲都尉这个级别。
    在唐代，官员的职级和职务是分离的，其序列分为散官、职事官和勋官三类。
    散官序列相当于今天的职级，军衔，是决定官员的薪俸待遇等级的。
    职事官序列相当于今天的职务，是官员的具体职掌，即拥有实际权力。
    一个官员可以没有职务，但一定要有“散阶”，即职级。
    勋官虽然不是实职，但是，成为勋官有众多好处。
    首先，勋官授任没有出身限制，只要有军功，不管什么出身都能授勋。
    在唐朝，普通人想当官，要么考科举，要么靠军功。
    而上战场砍人，算是普通人最简单的阶级越迁方法。
    二，凡官人及勋，授永业田，子孙世袭，皆免课役。
    说白了就是给土地，自己后代可以世袭，还不用交赋税，服劳役。
    三，勋官可以参与职事官序列的叙官，经吏部考核合格后而正式踏入仕途，只是在叙官时必须降阶叙任，最高品级的勋官——上柱国（正二品）只能叙任正六品上的官职，以下依次递减。
    第四，勋官就算没能当上握有实权的职官，也可参加兵部的选拔获得散阶，这是增加自己工资收入的。
    第五，高品级勋官子弟有进入中央官学学习的机会，这相当于不用考试，直接让自己孩子上清华北大这样的大学。
    第六，勋官子弟有靠门荫入仕的资格，虽然在入仕时的官阶仅为最低的从九品，不过，就算是九品，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毕竟，堂堂九品可是敢和狄胖子对话的。
    正是因为有那么多好处，唐朝人才愿意打仗。
    而宁陵之战，张巡麾下，和李言一样级别的人超过六十人。
    可李巨给的告身当中，折冲都尉才十个，果毅都尉二十个。
    连一半人都无法满足。
    李巨一共才给三十个告身，让张巡和许远怎么分？
    你封了三十人，其他人怎么办？
    不患寡而患不均是一个大问题。
    大家同样都是在战场上杀敌的，一样都立了军功，凭什么你可以有官身，而我没有？
    所以，这件事，李巨已经不是吝啬了，而是有故意破坏团结的嫌疑了。
    而李言还仅仅只打了一仗而已，那些早在雍丘就跟着张巡和燕军血战的将士，军功只会更高。
    ps：前面106章，关于睢阳城大小的问题，在查阅资料以后，发现唐睢阳城比明睢阳城大一倍以上，所以将睢阳城面积改为二点五平方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