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枣的话一出,顾鹤云一愣,反倒突然笑出了声。
他的阿枣有力气骂他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骂得好,阿枣骂得对!”
一边应着,一边将女孩身上的寝被撤下去两床。
【这人怎么回事?莫不是真的中了邪毒,脑子坏了?】
姜枣疑惑不已,推着被子,要将最后一床也掀掉,浑身都是汗,黏腻腻的,好不舒服。
“不行,你这样会着凉的。”顾鹤云压着被角,不由分说地又将被子盖好,“你刚发了汗,身子虚,不要任性。”
言语虽有责怪,可语调却说不出的温柔。
这感觉,倒像是一位母亲对待尚未懂事的孩童,包容又体贴。
姜枣觉得有些惊悚,这和她认识的顾鹤云性子相差太大,全都就像两个人。
女孩默默咽了下口水,往床榻里侧躲了下。
顾鹤云温柔地有些可怕。
“夜深了,王爷为何不回自己的帐篷。”
姜枣将大半的脸躲进寝被,瓮声瓮气地问道。
因为刚醒,嗓子有些发痒,她咳嗽了两声。
身子颤抖扯动了肩膀上的伤口,她不过是皱了下眉头,顾鹤云倒比自己还着急,低吼着冲外头骂道:“太医呢!怎么这么久还不过来!”
话音刚落,帐篷外冲进来一名老者,满头白发还有些凌乱,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双眼朦胧无神,显然是被蓝七从床榻上抓过来的。
一脚刚踏进帐篷便听到宸王震怒,太医身形一颤,立马没了睡意。
跌跌撞撞地冲到床榻边,搭在女孩手腕上的手都还在颤抖。
他不想再经历一遍先前宸王殿下的勃然大怒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因为是亲眼瞧见顾鹤云将自己的心头血滴入汤药中,而后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姜枣,亲力亲为,可见眼前这位姜姑娘对宸王殿下的重要性。
太医不敢疏忽,反反复复把了三次脉,确认女孩如今的脉象稳定后才同顾鹤云交代。
“姜姑娘身子已无大碍,但仍需静养,三月内不宜大动干戈,平心静气,莫要动怒,莫要贪凉,按时吃药,身子才能慢慢调理好。”
说完,太医偷瞄了眼顾鹤云的脸色,确认对方没有异议,这才退下。
其实,顾鹤云先前交代过,不可以对姜枣透露她的真实病情。
他不想让姜枣担惊受怕,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真如他承诺的那般,姜枣只要无忧无虑地就好,旁的忧心事顾鹤云都会替她摆平。
太医走后,顾鹤云扫了眼女孩偷偷露在外面散热的手臂,不动声色地塞回寝被中,说道:
“本王的话你可以不听,但太医的话,你若是还不听我便同周夫人,还有太后娘娘好好聊聊,想来她们的话比我这个王爷的话会管用许多。”
“你…”
姜枣吃瘪,美眸瞪圆,不满地瞪着顾鹤云。
【我就应该让这个臭男人被乱箭射死!替他们挡什么箭!白白受罪!】
女孩敢怒不敢言,她确实怕周夫人和太后娘娘的唠叨,忿忿不平,越想越气,想要翻身回避视线,却发现自己左肩膀痛得压根没法动弹,一时间,更气了。
“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顾鹤云盯着女孩皱起的眉头,想到太医说得话,暗暗苦恼,他怎么又惹阿枣生气了。
毒素在女孩体内任有残留,一动怒,毒素蔓延的速度便会加快。
男子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姜枣反着来,一声不吭地出了房门,吩咐屋外的红棉进去照料。
姜枣原本以为顾鹤云依旧会没皮没脸地赖在房内,直到身边响起了红棉的声音,这才有些诧异地转过头。
【他竟然真的出去了…真中邪了?】
“姑娘…你可把红棉吓坏了!这次要不是有寒公子的丹药护着,怕是……”红棉一看到姜枣惨白的脸,再也绷不住了,泪珠哗啦啦地从眼眶中流出来,劝都劝不住。
姜枣失笑地扯了下嘴角,低声道:“你姑娘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难不成你还要我哄你嘛?”
她这个小丫鬟啊,每次遇到她的事情,总要哭上一场,只恨自己不能替她受苦。
“红棉不哭…红棉就是心疼姑娘。”
红棉立马止了哭声,抽抽搭搭地说着,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瞥见她家姑娘把胳膊露了出来,二话不说地塞回了被褥。
宸王特意叮嘱了,不能让姑娘着凉。
姜枣:……
“红棉,我热……”姜枣不死心,委屈巴巴地看着对方,妄图能从被窝中出来透透气。
“不行!姑娘要听话,等身子好了奴婢日日给您扇风。”
红棉一根筋,只要是对她家姑娘不利,谁来都不好使,哪怕是姜枣本人。
姜枣抿唇,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得,她今夜就热着吧。
寂静无声,姜枣突然想到红棉先前说的话。
给她解毒的丹药是寒川冷给的……他一个从凉州来的书生怎么会随身携带解毒的丹药。
还有洞口遇险时她瞧见的那些人,脸上的图腾印记她前世偶然瞧见过,显然是寒国才有的标识。
寒国竟然敢派人行刺顾鹤云,想来已经布局许久。
姜枣心思一动,开口问道:“红棉,射中我的那根箭,如今在何处?”
“姑娘要那东西干什么?箭头上全都是毒液,太医拔下来之后好像被宸王殿下收起来了……姑娘,你别想了,早些歇息吧。”
红棉撑着脑袋,隔着被褥,轻拍着女孩的身子,一下又一下地哄着。
瞧这架势,是真把姜枣当孩子了。
姜枣轻笑着,又问道:“你照顾我这么久,回去休息吧,别累着。”
红棉一顿,下意识说道:
“姑娘…不是奴婢照顾的你,先前你昏迷宸王殿下不让任何进来,一直都是他在照看。”
“另外,他为了进来照顾姑娘,当众跪在二公子面前,将象征宸王身份的玉佩交了出去,二公子这才答应放他进来的。”
“宸王那人奴婢虽然也瞧着不顺眼,但他这次为了能照顾姑娘,当真是身份体面统统都不要了。”
红棉想着,从前她家姑娘也是真心实意喜欢宸王,二人若是能重修于好,兴许也不错。
顾鹤云?他竟然会为了照顾自己下跪!
姜枣有些震惊,要不是这些话是从红棉口中说出来的,她当真觉得是在做梦。
但是……这究竟是为何?
姜枣想不明白,越想脑中便有一根筋扯着自己,痛得她没法思考。
索性不想了,反正那支射伤自己的箭矢在顾鹤云手中,明日他再来自己问一问就好,至于他今夜怪异的行径……姜枣长出一口气,低喃道:“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要退亲的,他做再多也不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