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川接过孙少安递过来的大碗,点了点头。
“行,回头你们结婚,给你们备一份大礼!”赵东川笑呵呵的打趣道。
众人也都一脸笑意,都没有当做一回事,以为他是说笑呢。
却不知,赵东川真的是备了一份大礼。
他看众人的态度,便知道他们是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笑笑不说话。
只有孙少安看着赵东川的表情,似乎感觉到什么说道:“小赵,别乱花钱,你也要攒钱娶婆姨哩!”
孙少安是一手操办自己婚礼的,深知其中花费巨大,他们家已经是按着简单来搞了,也要花几百块。
这还没算彩礼钱呢,要是加上彩礼,那花费就更多了!
赵东川在孙少安家和众人嬉笑一阵,拉了拉闲话,谢绝了玉厚的好意留饭,便告辞回家。
………………
一九七六年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
这一天的双水村热闹极了,孙玉厚家的老大,孙少安结婚了,婆姨是一位山西大眼睛姑娘。
村里的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都跑到玉厚家看新婆姨去了!
门口挤着一堆看热闹的,连树上,柴垛上都有。
此时孙玉厚家里,真是热闹非凡,院子里披红挂彩,囍字贴在门窗上,十分的喜庆。
许多亲戚朋友都已经陆陆续续上桌,等着开席。
赵东川推着一辆挂着红布的“破旧”自行车,来到孙玉厚家的院子里,这便是他早就加工好的给孙少安备的大礼。
来之前他琢磨了一下,感觉这礼,还是婚礼上送来合适,暗地里送不够光彩。
既然是有点招摇,那便用工具再加工一下好了,便把链条弄松,使得无法正常行驶,才推着车挂了块红布来到孙少安家。
众人见赵东川推着一辆挂了红布的自行车过来,都是大吃一惊!
这人谁啊,和孙少安家啥关系,咋送礼还有送自行车的?
别人都是随礼的一块,两块的,这人随礼送自行车?这可是一大件。
孙少安见赵东川推着自行车过来,便也明白了,这就是他说的大礼了,忙上前说道:“小赵,你这礼太重了,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此时孙玉厚一家人也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年头自行车可稀罕了,不只是贵,而且光有钱可买不到,还要票!
这礼确实太重!
“少安哥,这自行车是我一朋友家的,他也骑了好几年,前段时间摔了一跤给搞坏了,我便用单位里发给我的工业券和票据给淘换了过来,没花钱!”
“少安哥,你可不要嫌弃啊,虽然这自行车有点破,又摔坏了,可修一修还可以用的!”
赵东川见少安他们一家的神情便知道,需要好好解释一番才行,要不然这礼估计送不出去。
看热闹的众人见他这样说,虽然还是有点诧异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这小赵如今是城里人,不是他们这些泥腿子可比的,自然排面大一些。
而且二手的车,又破又坏,还需要花钱去修,价值大打折扣,自然和新车又不一样。
场面上,孙少安也不好过多推辞,拂了人家小赵的一片心意,于是便无奈的笑了笑从赵东川手中接过自行车,交给一旁的孙少平,他知道赵东川的为人,他不收不行,这份恩情自然是记在心里,不管人小赵要不要,自己肯定是要好好报答的。
不一会儿,一阵高亢的吆喝声传来!
“吉时已到!”
双水村的“人民艺术家”田万有,充当着司仪,大声吆喝道。
而那些早就准备好的后生,听到信儿马上点燃竹竿上挂着的爆竹。
顿时“噼里啪啦!”,阵阵鞭炮声响彻双水村,给这个小山村蒙上了一层冲刷不了的浓浓喜意。
孙少安还邀请来了,附近村里专职,红白喜事一条龙服务的奏乐队伍。
他们熟练的鼓着腮帮吹着唢呐、敲着铜锣,打着鼓,表演着不知延续了多少年的传统曲艺节目。
一时间鞭炮声,唢呐声,犹如二重奏震动着整个村庄。
锣鼓喧天,红布招展,真是热闹极了。
后厨,则是请来了双水村的席面大拿—金俊文,他不仅仅杀猪厉害,做席面也是一把好手。
只见他熟练的切菜,配菜,下锅,放料,有条不紊的将一道道菜在大灶里做好,前些天杀的猪肉都用上了。
大锅炒菜是很讲究火候调味和力气的,待菜炒熟之后便用搪瓷脸盆装出,再一碗碗的盛出来装到碗碟里。
在一旁吃的肚子溜圆的王满银用衣袖擦了擦嘴,急吼吼的端起红油漆盘,一桌桌上菜去了。
来吃席的都是玉厚家的亲戚朋友,有孙少安的几个姨姨和姨夫们,还有几个舅舅,舅妈。
加上各自都拖家带口的,一下子都汇聚到他家一方孔窑里,众人挤在一起,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亲戚有四五桌在这边,炕前,炕后,后厨,而村里的干部也有2桌,安排在在院子里。
还有一些本村的队干部以及相好的人家被安排到孙少安的那一处院子里,等待开席。
随着宾客到齐,席面便开始了,孙少安此时也身披红花,领了穿着花衣服,脸上抹了腮红的秀莲,挨桌敬酒!
“多吃啊!别客气哈!”孙少安一边敬酒一边招呼道。
贺秀莲也像个女主人一样招呼着来参加婚礼的亲戚朋友,老少爷们多吃菜。
而赵东川此时和村里的干部田福堂,以及少安的小学同学刘根民等人坐在一起,原本他是想着和孙少平他们一起坐,没想到被安排到干部这桌了。
其实少平这些家里人也没得空好好吃饭,不提兰香和兰花在后厨忙活,少平和金波两个一人一盒纸烟,还要挨着桌散烟!
不能怠慢客人,只能抽空扒拉一口吃的填填肚子!
而玉厚老汉的老娘一早便被少平背到邻居家里,暂时待一会儿,等席面上人松一些便背回来。
孙玉厚老汉则和亲家公贺耀宗坐在一桌吃饭,他脸色涂满了红油,耳朵上还挂着两颗红枣,嘴巴上涂着口红似得油墨,甚是滑稽,这是这一带的风俗,是公公婚闹的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