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路策马,带着苏培盛等奴才并未第一时间回宫,而是悄悄转道去了佟家,
不知是同哪个说了什么,直至一个时辰后,才出来返回宫中,
待回到乾西四所后,又急急忙忙便去书房安排接下来的行事,
一心想着政事的胤禛并未注意到,跟随他出去的太监中有一个悄摸去了后院。
后院正院,
“福晋!”康嬷嬷听小太监禀报完,匆匆进殿,凑到乌拉那拉氏身边耳语几句。
乌拉那拉氏顿时一惊,“可是瞧清楚了?”
“是,不过现下还不知那女子身份。”康嬷嬷点头应道,随即又开口,“福晋,可要派人过去……”
“不可!”乌拉那拉氏厉声制止,“嬷嬷,本福晋嫁进宫不过半年多的光景,若是因此惹怒了爷,日后哪里还有什么盼头?”
康嬷嬷眉头紧蹙,“可是瞧着四爷对那位十分倒是极为上心的模样,连住的宅子,都是孝懿仁皇后在世时特地留给四爷的,”
“寻常若是爷喜欢,哪怕做个侍妾格格也可带进宫,”
“可那位,连进宫都不可,只能被养在外面的话,想必这身份上,怕是不大光彩。”
“那咱们便更不能动了。”乌拉那拉氏叹了口气,紧紧拉住康嬷嬷的手,
“嬷嬷,听我的,咱们只当不知道这回事儿,”
“派去爷身边的奴才也寻个由头,调到别处。”
“四爷他,不会喜欢一个在他身边安插钉子眼线的福晋的。”
“福晋!您是万岁爷亲赐给四爷的福晋,何必如此……”委曲求全。
康嬷嬷也是一叹。
乌拉那拉氏抿了抿唇,手指不断搅着锦帕,
非是她委曲求全,实在是形势如此,叫她不得不低头,
“嬷嬷,如今宫中的处境您也看到了,我年纪小,家中又不能给四爷带来太大的助力,唯一能做的,便是求个好名声了!”
“还有娘娘那儿……”
乌拉那拉氏声音渐低,缓缓垂下头去。
“福晋!”康嬷嬷瞧着她这副模样,也是着实心疼,抬了抬手,又克制的收回。
乌拉那拉氏凄惨一笑,“嬷嬷,您这次可要听我的,莫要再擅作主张了。”
“是,老奴遵旨。”
康嬷嬷终究没忍住,抬手拥住了乌拉那拉氏瘦小的肩膀,
“福晋,明日还要到永和宫请安,还是早些歇息吧。”
“好。”乌拉那拉氏见她应下,扯了扯唇角,想笑笑,可却发现自己的脸早已经僵了,
只干巴巴应了一声,传人进来洗漱更衣。
……
次日早朝,索额图联合佟家再次上书请求复立太子,
康熙这次却并未留中不发,而是命人传来了至今仍住在乾清宫侧殿的胤礽。
“皇阿玛。”
胤礽依旧是往日那副骄矜贵气的模样,只不过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看不透的东西,
进入殿内躬身行礼后,便静静立于大殿中央,并未主动开口询问。
康熙定定审视他半响,不由暗自点了点头,
经此一遭,性子总算沉稳了。
往日他虽十分受用儿子的亲昵,但到底是储君,如何能一直同稚子一般。
此番历练了性子,又失了与那妖女相关的记忆,也算因祸得福。
“保成,来!”
胤礽抬步上前,站在龙案一侧,目光自然下垂,
只当做没看到翻开奏折上写着的“请复太子之位”几个字。
可却没想到,下一瞬,康熙直接将手中的奏折递给他,
“皇阿玛?”
他有些惊诧,不懂康熙这是何意。
“这是众朝臣奏请复立你太子之位的折子,你瞧瞧。”
明黄色的奏折,就这样大喇喇的披露在眼前,
纵使他没亲眼看,也十分清楚这群大臣奏折里是如何说的。
这试探之意太过明显,让他露出了自醒来后第一次的惊讶之色。
“儿子不敢。”胤礽并未接下,一撩衣服下摆,便跪了下去。
“顾忌什么?你之前监国又不是没看过奏折。”
可那又如何能相提并论?
当年康熙亲征,带走了近半朝堂的大臣,还都是些重臣,
留下的小猫三两只,
每日上的奏折除了请安,便是后方补给问题,他看也便看了,
如今这可是涉及到他太子之位的。
胤礽沉默着没有动作,康熙眸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嘴上却呵道:
“朕让你看,你看便是。”
这次话中无丝毫勉强之意,
胤礽这才顺从又略带几分忐忑的接过奏折,翻开细看。
“……二阿哥胤礽自幼年立为太子,聪慧好学,文武兼备,精通诸子百家经典、历代诗词,且熟练满洲弓马骑射,历数祭祀,监国之事,治绩不俗,在朝野内外颇具令名,唯因误会神女一事,被奸佞小人陷害,废除东宫,如今真相大白于众,且天怒尚未平息,臣痛哭流涕,唯恐天下不安,万民不宁,特请万岁再思二阿哥复立太子之位……”
“你如何看?”康熙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但胤礽从他那不断扫视而过的视线中,便知晓他这个皇阿玛是铁了心试探他,
果然……他们父子,是回不去了吗?
“事关儿子自身,儿子不敢妄言。”他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感叹抛之脑后,拱手回道。
“无妨,只你我父子二人在此,此刻没有君臣,只有父子,保成你放心说便是。”
“是。”胤礽暗嗤一声,
从前他怎么没发现这些话中的深意呢?
是真的没有?还是被他下意识忽略了?
“从儿子自身出发,儿子自然是想恢复太子之位的。”
“哦?”康熙挑眉。
“先不提儿子脑海中并无那些记忆,单论如今民愤一事,便还需人出面平息,”
“皇阿玛您万金之躯,岂能随意出面,经受万人所指,”
“大哥纵罪孽深重,但好歹是皇阿玛的儿子,即便不能洗脱罪责,但好歹也要保他一命,”
“其余弟弟尚幼,担不得此大任,宗室那几位叔伯虽身份同样显贵,但到底远了一层,恐怕无法说服百姓,”
“为今之计,唯有儿子,这个自始至终牵扯甚深,又是皇子的人,是最佳的人选,”
“只是若要立于人前,总不好以一废太子的身份,故……”
下面的话,他没再继续说,只再次躬身,一脸坦诚道:“还请皇阿玛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