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瓶,古槐,深坑。
乱土碎石间,张舒俊看着眼前的一幕,下意识的一颤。
魂瓶,顾名思义,魂魄寄居之瓶,为明器之一,用于陪葬所用,一般的魂瓶里面,都是装着五谷、酒水,外面贴模堆塑六畜五禽和亭台楼阁,以表示亲眷对逝者亡灵的哀思,祈愿逝者在冥界里,也能不愁吃喝,享受安康。
然而眼前的魂瓶,却显然不是一般的陪葬器,因为周边既没有其他的陪葬品,更没有棺椁,甚至外面的坟堆封土都没有,在这个古槐树下的深坑里,只有这孤零零的一个瓷坛。
而且这个瓷坛子上,露出来的一半瓶体,上面一部分瓶顶,堆塑的不仅不是什么祥禽瑞鸟,如仙鹤、黄鹄,也没有飞檐楼阁、亭台廊庑反而是一座九层高塔。
高塔下四角也不是侍女乐工,而是四个面目狰狞的凶兽。
瓶体下边,也没有任何祝福的字样,而是刻画着一道诡异的图文。
身为一个熟读《正一太上密玄宝录》的修士,张舒俊虽然没有见过这种图纹,也能看得出,这分明是一种镇魂炼魄,磨灭元神的恶毒符咒。
张舒俊虽然还不知道这魂瓶里被镇压的是什么人,但是他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己苦苦寻找,却始终追寻不到的但盈身上。
张舒俊为了不破坏瓶身,用手中的辟邪宝剑当做锄头,在魂瓶周边离开一点距离,开始刨挖起来。
终于清完了魂瓶周边的土石,张舒俊挥手拂去了魂瓶上的泥土,让整个魂瓶显露出来完整的面貌。
果然,在魂瓶下半部分,还有四枚不同的诡异图纹,恰好形成了一道符阵。
张舒俊把足有半米多高的魂瓶拿在手中,一翻瓶底,露出来了八个文字:癸酉丁巳丙辰乙未,这是生辰八字!
张舒俊一看到这八个字,顿时如遭雷击,因为他虽然还不太明白生辰八字、干支计历各自之间有什么关系和寓意,但是眼前的这八个字,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因为,这和但盈的生日,完全一致!
没想到,或者说应该早想到的,为什么那把辟邪宝剑,在他昨夜施法之后,会无缘无故的发疯似得,扥着他没头没脑的一顿飞,不顾千山万岭的阻隔,非要带着他来到这片荒山野岭。
原来,就是因为,它昨夜就已经感知到了但盈遗骸的所在,才把他拖到了这片山林中吗?
难怪昨夜里,在剑身上,会显像出一个无底的黑洞。
那分明是告诉他,现在的但盈,早已经魂归幽冥。
不对,看这魂瓶之上那四道符文,只怕她的魂魄就连归入幽冥都没有,而是已经被人彻底镇压,不得超生了!
那么,到底是谁?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会下这样的毒手,让她连死后,都不能得到安息?!!
想一想,不仅把她的遗骸残魂都收在这魂瓶之内,还要要重塔凶神镇压,更是把它埋在古槐树根之下!
这分明是想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甚至是要让她魂飞魄散啊!
看着手中的魂瓶,张舒俊悲痛欲绝,双手一个不稳,手中的魂瓶掉在了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不对!
这个声音不是瓷器掉在普通的土地上,应该发出的声音!
在这片土地的下面,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张舒俊敏锐的察觉到了异常,重新拾起魂瓶,一手挥剑劈向下边的地面。
剑风过处,“当啷”一声,有金铁交鸣声传了上来。
被剑风斩开的土石下面,果然还有一个东西。
张舒俊跃出深坑,放下手里的魂瓶和宝剑,把它们交给已经赶过来的蝶舞。
顾不上和她多说,只让她带着东西尽量离远一点,在蝶舞“师兄,小心!”的叮嘱声里,再次跳进坑底。
这时他开始分外想念起自己家里,自从合成出来以后,基本就没动用过的那些工具。
哪怕要是有一把工兵铲在手,他现在费不着用自己的双手,去扒拉开地上的那些碎石和泥土。
等他双手裹满了地下的冻土湿泥,终于拨开了覆盖在那个发出金铁之声的东西上的泥土之后,一个铅锡合金打造的金属板彻底的显露出来。
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这块银灰色的金属板下,竟然有着惊人的阴气,不断的向上翻涌。
这块铅锡合金的板子上,四角各雕刻有一只和魂瓶上形状一样的四只凶兽,凶兽的嘴里都衔着一条锁链,在四条锁链的中间,有一个青铜的铜环。
板面上还有天刑、天牢、五煞、五虚四类凶神的图像。
张舒俊跳上地面,高呼一声,让已经离开很远的蝶舞再离开更远的距离,然后披回被蝶舞挂在树枝上的道袍,整冠束发,系好衣带,招回宝剑,又从贴身放着的百宝囊里,取出来了一应宝器。
喝一口灵泉水,吞服下回阳丹、安神丹,张舒俊全神戒备的,左手举着撑开的混元顶宝伞,右手擎着辟邪宝剑,重新回到了深坑旁。
这时候,失去了古槐和魂瓶镇压的铅板下,那股阴气已经逐渐凝成了肉眼可见的一团黑雾,翻涌着从坑底飘了上来。
周边的草木,只是被这股黑雾稍一碰到,就顿时彻底失去了全部生机,化为草灰。
由此也可见这股阴气,是何等的凶残霸道!
很快的这股阴气就从坑底,弥散到了张舒俊立足之处。
本来四处弥散的雾气,就像饥饿了许久的饿狼突然发现了新鲜的肉食目标一样,竟然会合成一团,旋转着就向张舒俊的身上扑过来,就想把他完全给吞噬进去,彻底夺走他身上旺盛的生机,好壮大自己的实力。
张舒俊一看这阴气黑雾来势汹汹,又岂能坐以待毙的让它得逞。
先是把左手宝伞向空中一送,打出一道手诀,激活了混元顶上,那:辟邪、降邪、捆邪、锁邪、镇邪、镇煞、锁魄、定魂、金光、丁甲、天火、五雷等,整整一十二道强力灵符。
就看这混元顶华光大放,从伞里抛射出条条泛着金光的锁链,还有十二个顶盔掼甲、披坚执锐的神兵神将,或杖刀枪,或执锤斧,狠狠的劈砸向这股纠结如毒龙的阴雾。
在地下有熊熊烈火喷涌而出,在天上凭空有雷霆狂暴劈落。
四面八方的绞杀着这股阴邪狠毒的黑雾。
在黑雾拼命地挣扎扭曲中,隐隐有阵阵怪嚎传出,拼命地抵抗着天上地下的绞杀。
张舒俊一看,这阴气在自己宝伞的镇压之下,不仅没有被打散,反而从地下不断涌出更多的阴气,拼命地冲击丁甲神将和各道符文之力结成的阵势。
张舒俊干脆顶着不断扑向他的阴气寒流,跃进深坑,直接落到那方铅板旁,拉住青铜环,向上一提。
本就被阴气潮流冲击的“空空”作响的铅板,被他外力一扯,借势“砰”的一声巨响,顶飞到了半空,然后重重的砸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张舒俊侧身避开了汹涌而上的阴潮,取出七彩莲花宝灯,往下一照,一道华光向下激射,就连洞中那股凶恶的阴潮,都避开了宝灯投射出的华光。
张舒俊一看有效,全力催动莲花宝灯,宝灯的光芒逐渐的堵住了整个硕大的洞口,将地下的阴气彻底挡在了光芒映照之下。
张舒俊这才借着灯光,向下往洞口里看去,这洞口下,竟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那莲花宝灯的光芒下照,投射出去起码有十丈,还远远的照不见洞底。
而在他掌中宝灯的光辉之下,离地上槐树露出地表的根部,约摸着恰好三丈三尺距离,整有一具六尺青铜悬棺,被四条青铜锁链死死的缠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这么凌空悬挂在洞穴之中。
张舒俊哪怕不用打开棺盖,都能想到,这棺椁里的人应该是谁——但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