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外,水潭边。
张舒俊看着费尽心力,才将那离地三丈三,被四条铜链凌空牵悬于洞穴深渊里,饱受阴风锤炼,而今才得解脱,被他生生拉上来的千斤青铜棺,久久不能平静。
出来洞穴之前,张舒俊一心只想着开棺验尸后,为棺中人择地安葬,让其能入土为安。然而现在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把青铜棺拉出渊穴,只要他一伸手,用力一推,就能看到棺中人的“庐山真面”,他却迟疑了。
他怕自己不能坦然的面对,那个对他来说,最为残酷的真相!
远远躲开的蝶舞,从山坡下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爬了上来,顾不得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来到张舒俊的身边,一眼就看到了水潭边的青铜棺。
“师兄,这……?”蝶舞的一声轻呼,惊醒了跌坐在一旁的张舒俊。
张舒俊扭头看了一眼蝶舞,沉默无言,他知道蝶舞的意思,倒不是什么心有灵犀,只不过是现在的环境加上本次两人的目的,她没有说完的话自然是呼之欲出。
张舒俊长叹一声,凝重的点点头,双手撑地,勉强的站起身来。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悸动,忍住了浑身的颤抖,张舒俊气运双掌,暗劲内含,闷声让蝶舞稍离远些,慢步走到铜棺一侧,头顶悬起混元顶宝伞,遮住了铜棺。——这是为亡者遮阳,避免其受到阳光的暴晒。
张舒俊吐气开声,喝一声:“开!”
他双掌抵住棺盖,劲力一吐,重重的击打在厚重的棺盖上,随着这全力一推,之前在洞穴里还肆虐的那股阴寒毒气,这次倒是没有再次作妖,也不知道是因为那该死的玩意儿只有那一击之力,还是现在曝露在阳光之下潜形遁迹了。
总之,随着张舒俊以全力推出来的一掌,成功的将棺盖推出来了一道缝隙。
随着“吱嘎”一声刺耳的噪音响起,从棺椁里“噗”的喷出一股白烟,直直的往空中喷射出去。就像久闭未开的冰柜被打开柜门时,喷吐出来的冰雾。
张舒俊机警的后退一步,让开了白雾,倒是头顶上的降魔混元顶,始终高悬于棺上。
等到白雾散尽,张舒俊这才重新来到铜棺前,一眼就看到了安静的躺在里面,就像安静的熟睡着的亡者。
那虽然已经发青,而犹为熟悉的眉眼,不是自己的初恋女友,那在往日的岁月里曾经和自己有过无尽温柔的佳人——但盈,还能是谁?
此时的张舒俊心如刀绞,相对无言,只觉的眼前一黑,几欲昏厥。
强忍着席卷而来的心痛,张舒俊一手撑着棺体,一手推住棺盖,愤力的一推,“砰”的一声巨响,沉重的棺盖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深地大坑。
“但盈!”
张舒俊痛呼一声,瘫坐在地,眼里的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汩汩”滑落,飞珠溅玉,泪洒尘埃。
远远避开的蝶舞,听到了张舒俊的痛呼,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趴到棺材前向里一看,里面的人,竟真的是自己那运途多舛、红颜薄命的蜜友,曾经和自己无话不谈的但盈!
只不过,曾经那个温婉可人的,活泼泼的人儿,如今却孤零零的躺在这具冰冷的铜棺里,再不能和她一起谈笑晏晏,吟风诵月,更不能再对她吐露心声,倾诉衷肠了。
“师兄!但盈,但盈她……”蝶舞失神的回身看向张舒俊。
张舒俊悄悄抹去嘴角的一丝血沫,和眼角的泪。脸色铁青,摇摇欲坠的勉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扶着同样已经浑身失力的蝶舞,把她扶到一旁的古松之下。
“追凶!报仇!”
张舒俊从嘴角里冷冷的迸出四个字。
张舒俊说完之后,再次回到棺前,深深的凝望着但盈的遗容,双手打横,一把扶起但盈僵硬的身躯,手指轻轻的抚着但盈清冷的脸颊,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两人共处时的温馨画面。
随着手指轻移,一头柔顺的发丝蓦然披散开来,一根细小的银针突然刺痛了他的手指。
张舒俊抽出手来,定睛细瞧,只见中指被深深的刺破,紫黑色的血珠,很快就从阵眼里流出来,此针有毒!
张舒俊一甩血珠,落地生烟。
那针上的毒气迅疾的沿着血脉往上,直攻张舒俊的心肺二经。一条青线沿着血脉极速蔓延,眼看着就窜到了肩膀位置。
张舒俊当机立断,迅速的点按气户、膺窗、天池三穴,封锁住了毒气串行的上行通道,接着就用推拿手法,配合着内气,逼住毒气,沿着心包经的天池、天泉 、曲泽 、郄门、间使 、内关、大陵、劳宫、中冲,九大穴位,一路推着毒素从血脉里下行,硬生生的将毒血从中指末梢针眼处逼了出去。
一滴滴腥臭异常的紫黑色毒血落在地上,竟然生生的把地面腐蚀出一个小坑。
张舒俊铁青的脸色一时间变得煞白,若非当年,他除了好舞文弄墨、鼓琴吹箫之外,也曾苦练过枪剑拳脚,熟谙经穴之道。现在又从《正一太上密玄宝录》这部神书里,习得了一身玄功妙法,恐怕这次还真要着了这宵小之辈的暗道!
“好贼子!好手段!”张舒俊暗暗咬牙,就连他自己,这一身已经算的上是可观可赞的本事,都险些遭受不住这种种手段,更何况但盈她一介柔弱女子!
可想而知,在她生前,要遭受过怎样酷烈的折磨!
“此仇此恨,沥血难消,此生不抱,誓不为人!”张舒俊仰头向天,发出无声暗誓。
随着张舒俊未出口做声的誓言暗立,原本晴朗的天空之上,陡然间阴云密布,罡风激烈。山樾间也飒飒作响,声如龙虎相搏。
“轰隆隆”、“咔啦啦”……
刚刚过完新年的新春时节,却违反天时的开始电闪雷鸣。
张舒俊一手轻柔的把但盈放回棺里的锦褥上,最后一次深深的看了一眼爱人的遗容,为了不让天雷惊动了她的亡魂,只能忍住不舍,吊起全身的力气,把被自己掀飞的棺盖,重新为但盈盖上。
眼看着爱人的遗容再次沉入黑暗,张舒俊长啸一声,最终还是彻底合上了棺盖。
宝伞里,丹芸和雪姬四目相对,竟然也都早已泪流如雨。
可是现在她们即便再怎么替他心疼,也帮不了分毫,只有替他撑好这把伞,为那个初次见面的“夫人”遮阴避雨。
要不是外面还有一个蝶舞,她们也想站在他身边,哪怕能稍微帮他做一点什么小事也行啊!
——虽然说,蝶舞她已经知道有她们丹芸、雪姬两个的存在,但此时明显不是她们现身一旁的时候。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