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之后，手机再次震动。
    ?于晚樱懒得理会，干脆用被子把头蒙起来，听到手机直接震得掉到地上……还好下面铺了床前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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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跟庄佳仪吵那么一架，她并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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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眼下怕不是被女友告状了，打来兴师问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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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头埋进枕头里，半晌之后，她突然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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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公寓的落地窗外面，有一轮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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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被月光晃了一下，好像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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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晚樱躺着，纠结着要不要用遥控把窗帘给拉上。可是这么看着月亮，也并不让人觉得不适。
    夜凉、同时也令人心静。?
    再次快要睡去的时候，客厅里忽然传来门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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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惊了一下，马上清醒了，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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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第二声门铃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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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晚樱晃了晃脑袋，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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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马上起身，捡起手机，半夜三更的，谁在摁门铃？又没有点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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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好报警的准备之后，她挪到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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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视门铃的灯在闪，有人摁铃，摄像头就会马上开始起作用。这个小区的安保措施很到位，应当不至于让无关人员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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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实隐隐约约有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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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见到那个广角摄像头之下，一个人靠着墙坐在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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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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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叫做程叙舟的人，会这个样子坐在别人家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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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着不动，心想也许他叫不开门，自己就走了。
    紧接着，就看到画面中的程叙舟往旁边一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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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来不及骂自己，于晚樱就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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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叙舟正好倒在门上，她一开门，他差点摔进来，好在她马上蹲下去，用手撑住他，把他往外面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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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叙舟，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好歹让他靠在了门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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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睁开了：“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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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来，你快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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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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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个陌路人，也好过他死了。
    ?从前对自己说的话，从她脑子里面一闪而过。
    于晚樱一边骂自己，一边使劲儿把他扶起来：“算了，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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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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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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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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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清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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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清醒。我不该……喝酒。”他说。
    ?
    知道就好，“庄小姐呢？”
    ?
    “被我……赶走了。”
    ?
    估摸着，跟她住在十六楼这事儿有关。说不定两人吵架了。
    看来明天少不得又要花费心思哄回来，于晚樱简直想替他叹气。
    “不是要你走。”他口齿不清。
    “什么？”
    “‘你走’，不是对晚樱说的。”
    于晚樱越听越迷糊，什么“你走”不走的？他对自己说过这个吗？
    ?算了，跟醉鬼没法对话，她说，“我送你下去，你是不是住在十五楼？”她问。
    ?“不是。”
    ?“那你住哪？”
    ?“十六楼。”
    ?这人喝糊涂了。
    ?于晚樱使了使力气，虽然把他扶起来了，却走不动，说：“你走错楼层了，你很重，能自己站起来走吗？或者把庄小姐的电话告诉我，我请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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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愿意给庄佳仪赔罪，让她赶紧来把人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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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底，她不想踏进他的住所。曾经被嫌弃的阴影，还在她的脑子里面盘桓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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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重，你以前背过我的。”程叙舟说着，到底是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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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从前一件平凡的小事情迎面而来，于晚樱被一击即中，僵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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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她身后的房门，她都没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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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叙舟身高一米八六，她身高一米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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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以前来说，那是可爱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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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时候混不吝，偷偷带着她去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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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汇集团做慈善，有自己的慈善基金会，每年都有许多村镇少年要帮扶。而集团宣传口，更是把自家的几位少爷小姐，作为典型，每个人都配对了乡下的帮扶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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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空的时候去贫困地区走一圈，转一圈，生活一小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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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拍照、拍视频，发通稿。是顶好的宣传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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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叙舟在国外念书，第二次暑假回来的时候，把于晚樱给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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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拐带到他帮扶对象的村庄里面，足足住了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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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觉得于晚樱是小学究，天天沉迷学习，得带着她体验一次离家出走的感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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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一句带她去“游学”，就把她给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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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的程叙舟就是这么脱线。
    而那时候的于晚樱，就是这么信任程大少爷。
    ?肖应芳那一整个下午都急疯了，睡个午觉起来，女儿就不见了。两个人到了地方之后，程叙舟才打电话回去告知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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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被奶奶骂了个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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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是无所谓，脸皮够厚，骂了就骂了，电话一挂照样开开心心。第二天就带着于晚樱出去学割草，结果不小心踩空田埂，崴到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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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大长腿跟摆设似的，一碰到地面就嗷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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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晚樱慌了，要回去找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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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叙舟坐在树墩子上，晓之以理：“吕叔叔他们都很忙，现在正是收麦子的时候，全都在抢收。你一叫，他们就全来了，这不是耽误人家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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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晚樱急得在原地团团打转，说：“那我回去找绳子和斧子过来做担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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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担架？”他嗤嗤直笑，“你要徒手做一副担架出来？动手能力还挺强，然后呢，抬着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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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认真地点点头，“嗯，我抬你。”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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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叙舟笑得停不住：“别，别，小冬瓜，你扶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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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小冬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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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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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哈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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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是小小的于晚樱，把他背在背上，两脚拖地，带回吕叔叔家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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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句我一句，斗了一路的嘴。乡间小路上，抛洒了一地少年人的细碎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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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之后，她的脊背都佝偻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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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才知道他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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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高大一个人，居然就真的趴在她的背上，让她背回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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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他也暗暗使了一点力气，但是，真的非常之重，又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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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她追着大少爷满村子跑，把他追到了树上。她在下面大喊：“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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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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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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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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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金角大王！”于晚樱跳了两下，摩拳擦掌，开始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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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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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是吕家人找过来，劝两个人说赶紧回去吃早饭，才解开这个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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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回忆，让她的心又多跳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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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那是以前的程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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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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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他，细胞全部被更换过了一遍，已经脱胎换骨成一个王八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