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重叠过往
作者:阮清阮   除我以外,全队反派最新章节     
    诺雅的早饭是和彼特一起吃的。
    菠萝可颂和牛奶都是热的,彼特捧着玻璃瓶里的牛奶,边吹边喝。
    诺雅看了彼特几眼,没说什么。
    “诺雅,我怎么了吗?”
    彼特忽然开口,翡翠一般的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疑惑。
    诺雅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就是有些困。”
    彼特噢了一声,默默吃完了可颂,把餐盘和空了的玻璃瓶规规矩矩地放在一起。
    彼特走到原本放着花瓶的位置,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他转头看着一口一口还在吃着早餐满脸困倦的人鱼,思忖片刻,把口袋里的手帕递给诺雅。
    诺雅眯着眼,疑惑地看着彼特手上淡绿色的手帕。她头上的丸子散着,像半开的扇面。
    “你嘴边有面包渣。”
    诺雅“啊”了一下,接过了彼特的手帕说了谢谢。
    彼特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晃悠着腿。
    他侧头看着诺雅一点一点地喝着牛奶,放松地靠在椅子上。
    “诺雅,我很喜欢现在。”
    诺雅顿了一下,蓝色的眼眸恢复几分清明。
    “现在?为什么?”
    彼特很故意地叹了口气,语气深沉。
    “因为现在有可以吃免费的早餐。”
    诺雅被逗笑了。
    “那这三餐里哪个是要收费的呢?”
    “晚餐。”
    “是吗?我以为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人鱼笑了起来,并不懂哪里好笑的彼特看着白发蓝眸的人鱼笑的东倒西歪,也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
    他轻声开口。
    “你说的听起来更对。”
    ——
    司尼芬拿着黄玫瑰穿着白西装准备敲响诺雅的门时,班拜和彼特都打开了门。
    眼神在空中交汇,司尼芬冷冷笑了一下。
    班拜慵懒地靠在门边,语气漫不经心。
    “吃饭就吃饭,带什么花呢?花瓶都碎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敲碎的,班拜。”
    班拜嗤笑一声,掐了一支玫瑰出来。
    他伸手碾碎了花瓣,扔在地上。
    “司尼芬,你真恶心。”
    司尼芬低头嗅了嗅开的正艳的黄玫瑰,语气恶劣。
    “那又怎么样?诺雅喜欢我。”
    “她只是礼貌。”
    彼特突然插话。
    他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眸寒冷的像湖里沉底的冰川。
    “她对谁都很礼貌,并不是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司尼芬死死盯着彼特。
    用他那残忍的、没有感情的灰色眼眸。
    “我早跟大人说过了,木偶就应该乖乖听话……她对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死心塌地,费尽心机,嗯?”
    彼特僵硬地垂头。
    他怕的手指都在颤。
    “别欺负小孩儿。”
    班拜淡淡开口,示意彼特回房间。
    沉默在蔓延,像海水一样铺天盖地。
    走廊上只有班拜和司尼芬。
    班拜抬头望着洁白如新的天花板,半晌,又把视线转到司尼芬。
    他疲倦了。
    在很早很早以前。
    “司尼芬,你不累吗?”
    “班拜,这里没有退路。别孩子气了。”
    司尼芬不带半分拖泥带水地敲响了诺雅的房门。
    他把黄玫瑰藏在身后,白色西装笔挺。
    如果忽略他那灰色的狡黠的眸和桀骜不驯的唇钉,他更像一个光明的牧师。
    诺雅打开了门。
    她换上了一条淡紫色的鱼尾纱裙。
    司尼芬不由自主地怔了一瞬。
    在门后的班拜看着司尼芬怔愣的神情,转头透过门缝看到诺雅,也呆住了。
    天气并不算晴朗,但柔和的灯光撒在诺雅身上,她的裙子上闪烁着细碎的星辰。
    人鱼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美貌,而面前的人鱼又恰在开的最灿烂的年纪。
    诺雅转了一圈。
    “这是我在衣柜里找到的,好像还算正式?”
    司尼芬回过神来,笑着回答。
    “很美。”
    他把黄玫瑰像是变戏法一样递给诺雅。
    诺雅惊喜地接过,又转头对司尼芬神秘地开口。
    “我也有礼物给你。”
    诺雅走近司尼芬。
    司尼芬瞳孔紧缩。
    他能感受到对面脆弱的人鱼身上清甜的味道和鼓动的心跳。
    他感受到耳尖被轻柔地触碰了一下。
    他的耳尖迅速升温,他不用看就知道那片红色已经扩散开。
    诺雅从他耳后拿出来一个胸针。
    凶恶的狼被棉花填充,外表是绒绒的毛线,比起可怕,更多的是可爱。
    “送给你。”
    诺雅双手捧着,笑着给司尼芬展示胸针上的狼软乎的獠牙。
    司尼芬张口,但说不出什么,他犹豫片刻,最终绽出了一个紧张的笑意。
    他小心翼翼地把胸针别在白西装上,用指腹摸了摸狼的耳朵。
    他声音小了一些。
    他说,“谢谢。”
    然后关上了房门。
    在门口呆立许久的班拜捻着发丝,一寸寸地绕在食指,然后散开。
    他把系的极紧的袖口打开,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
    “礼物啊……我也想要呢。”
    班拜低声喃喃着,苦笑了一下。
    他拖着有些发麻的腿回到了他的房间。
    ——
    诺雅并不知道门外的那些交锋。
    今天的午餐格外丰盛,牛排和红酒都在餐桌上摆着。
    她猜测这是司尼芬特地安排的。
    这大概算是一次正式的约会,所以她特地翻了衣柜,找出了一条还算可以的礼服裙。
    司尼芬又重新游刃有余起来。
    他很绅士地为诺雅倒了红酒,尽量不去看诺雅亮如宝石的眼眸和裸露的白皙臂膀。
    桌子上又摆上了花,诺雅没说什么,笑意加深,眼眸却低了温度。
    司尼芬没有发现,他在给诺雅讲他逃出大公府邸之后的逃亡日子。
    诺雅认真听着,时不时会被司尼芬戏谑的语气逗笑。
    但实际上司尼芬讲的事情中没有一件事是好笑的,都是些难以下咽的苦楚和掺着血泪的经历。
    对人鱼的歧视、觊觎、利用和哄骗,对弱者的欺侮和戏耍,和对孩子的欺凌和掌控。
    “……其实麦片长得和石片差不多不是吗?我曾经有一次饿的狠了,以为地上的石头是洒了的麦片,认真咬了很久发现是有人在上面涂了色。”
    司尼芬笑着说出这句话时,诺雅笑不出来。
    她想起来,彼特也是这样的。
    挨饿。
    她也感受过那样的滋味,并不好受。
    她为了面包卖了父母留下的吊坠,卖了衣服、书本、家具……
    直到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家。
    她捂着胃躺在床板上时,痛得蜷缩,冷汗淋漓到听不见声音。
    所以她找到被藏起来的糖罐子时,几乎快要落泪。
    而在巧克力糖被邻居大婶踩在脚底的时候,她恍惚看见了自己掐着邻居大婶的脖子直到她咽气的场景。
    但是她没有。
    她沉默地看着邻居大婶指桑骂槐,最终在夜里他们家快要成熟的农作物的根冰冻住了。
    等到镇上作物都成熟时,只有邻居家的地里是枯萎的草叶,而那把巧克力糖偷走的小孩儿在为吃食哭嚎。
    叱骂和爆哭交织成她的复仇曲,那天晚上她没吃饭都觉得满足。
    她没有选择,所以有选择的余地。
    但是如果那时有人出现在她面前,给她食物,哪怕是残羹冷炙——她会怎么样呢?
    她一定会接受,哪怕有附加的条件,哪怕之后会万劫不复。
    司尼芬被诺雅的眼神看的哭笑不得。
    “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你没体会过,其实饥饿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诺雅以什么口味的蛋挞更好吃替代了这个话题。
    诺雅喝了两杯酒,她的脸颊上红晕升起,像春天黄昏的晚霞。
    司尼芬咳了咳,斟酌许久开了口。
    “我刚刚得知,今晚还有舞会……诺雅,我能邀请你去跳一支舞吗?”
    诺雅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拒绝了。
    “我不会跳舞。”
    司尼芬脸色有些冷沉。
    “……我可以教你。”
    诺雅摸了摸鬓角,这是她为难时候的下意识动作。
    “司尼芬,抱歉。”
    很干脆的拒绝,把之前温情的氛围撕的粉碎。
    司尼芬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他打开门时,忽然转头问诺雅为什么。
    为什么答应班拜去舞会,却不肯和他跳一支舞。
    诺雅苦恼地皱了皱眉头。
    “我真的不会呀。”
    “我可以教你。”
    诺雅笑了笑。
    “司尼芬,时间不够的。”
    司尼芬仍在坚持。
    “几个小时而已,够了。”
    诺雅摇头。
    “司尼芬,来不及了。”
    司尼芬铁青着脸,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