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横幅
作者:阮清阮   除我以外,全队反派最新章节     
    当休特走进体育馆的时候,台上的菲阿娜正在抢答。
    很多队伍在第一关和第二关被刷了下去,现在正在往门口走。
    休特逆着人流,看到粉发公爵眼不眨一下地拍着红色按钮。
    很快。
    她答的也很自信。
    计分器上“送你回家队”的排名稳居第一。
    休特淡淡笑了一下,但唇边刺疼。
    他已经敷了药了。
    还换了高领的上衣。
    表面上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他走到杜库身边,和他的队员们说皇宫的事情都解决了。
    休特安然坐下的时候,看到了半人鱼投过来的目光。
    担心又疑惑。
    休特想起,人鱼的嗅觉很灵敏。
    失策了。
    休特温柔地笑着,无声地说着“意外”。
    看到半人鱼表示明白了的表情,休特才转头给场上的菲阿娜加油。
    他没看到的是,白发半人鱼低头时眼里幽暗的情绪。
    ——
    菲阿娜在抢答的第一题拍碎了红色按钮。
    比赛不得不中断。
    监考老师给她换了新的座位。
    菲阿娜几乎抢到了所有的判断题。
    只是有一道题。
    最简单的一道题。
    她没有抢。
    “神是无所不能的吗?”
    答案是肯定的。
    但菲阿娜速度慢了一拍。
    她在心底说,“不是。”
    然而这不是正确答案。
    这一瞬间的犹疑让她错过了这个问题。
    不过错过也好。
    这个答案,多少有些违心。
    这题库里居然还问到了她。
    “腓比烈近百年来唯一被国王授予爵位的女公爵是菲阿娜·让罗,是吗?”
    当然。
    菲阿娜把按钮拍的飞快。
    她本人就站在这里。
    菲阿娜听到场上参赛者细微的嘘声。
    她不屑地看了那人一眼。
    她当年是怎么过来的,在场没有一个人知道。
    她的公爵之位,实至名归。
    菲阿娜觉得她今天有些幸运。
    最后的简答题问的是人鱼文明的发展史和狼族的谱系表。
    她在背题库的时候,每次看到涉及小队成员相关的问题都不自觉地格外注意。
    她最开始被分到小队时,心里想的是各自为政,互不相干。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小队有归属感,所以并不在意她的队友如何。
    她也没有派人去查他们。
    她现在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的,这就够了。
    比如艾尔利特很喜欢吃甜的,小时候曾经因为蛀牙被拔掉了疼的在地上打滚;
    比如艾琳很喜欢探店,以前收集了很多很多好吃的餐厅,但因为不想自己一个人显得很孤单就一直没去过;
    比如休特怕疼,手上划开一道口子都得自己在角落里忧郁很久;
    比如杜库其实很敏感。有一次诺尔维雅买了八份蛋挞,艾尔利特以为杜库不吃就把杜库的那一份蛋挞吃掉了。杜库气的不和艾尔利特说一句话。杜库不是气没吃到那一份蛋挞,气的是艾尔利特没问过他就私自决定他的想法。
    比如蛛姀很容易困,也很容易饿,她维持生命体征所需的能量要比常人多,所以会吃的很多。“送你回家队”的所有成员现在习惯了在身上带着巧克力或者饼干以备不时之需。
    比如诺尔维雅。
    她的半人鱼。
    她知道,诺尔维雅并不完美。
    但是她愿意用所有美好的词来形容那个愿意靠近他们的半人鱼。
    菲阿娜写下了简答题的最后一个字。
    她因为她的小队而幸运。
    或者说,即使是不幸,在现在的她看来也都是幸运的前一步罢了。
    菲阿娜安然地等着评委打分。
    如她所料,约翰只给了一个及格分。
    除他之外的评委大多给了满分。
    菲阿娜听着喇叭播报的“第一名:‘送你回家队’”,唇角勾了勾。
    她看见台下的队友们把她的横幅举的很高很高,脸上是直接的欣喜和自豪。
    他们以她为傲。
    菲阿娜淡定地走下台,正要说这个比赛并不难她轻松赢下的时候,她看到了艾尔利特拿着留影石。
    留影石上是她快速比心的片段。
    在反复播放。
    菲阿娜克制地闭了下眼。
    再睁眼,那双蔷薇色的眸子里就只剩冷酷。
    “艾尔利特,我不想刚下场就抽你。这里人这么多,我给你面子。”
    艾尔利特“啧”了一下。
    “你怎么只说我啊?每个人都备份了留影石藏起来了,你怎么只揪着我?”
    菲阿娜大脑充血。
    诺尔维雅和艾琳抱住了菲阿娜的胳膊,试图安慰她。
    “很可爱呀,留作纪念嘛。”
    “菲阿娜,你在场上超级无敌帅气的!我整场都录下来了呢!”
    菲阿娜没有推开诺尔维雅和艾琳,但是语言简洁有力。
    “都给我。谁都不许留。”
    于是场下就出现了这样一番景色——铁血公爵抱臂站着,她的队友们排成一排悻悻地上交着留影石。
    等菲阿娜回到她的玫瑰府邸里时,她一个一个地捏碎了留影石。
    但在剩最后一个的时候,菲阿娜犹豫了。
    她挣扎了很久,最后把留影石和诺尔维雅送的项链一样都放进了保险箱。
    她不是想留着。
    她只是觉得应该纪念一下。
    菲阿娜红着脸这么说服了自己。
    ——
    俄布依旧在奥尔维撒。
    他在寻找些什么。
    诺尔维雅不担心俄布的安危,他现在有了目标,就有了一股不熄的动力。
    而且现在她也没时间担心俄布了。
    蛛姀三天前顺利地结束了第二场比赛。
    现在想来蛛姀也应该是相当紧张的,因为她在赛前吃了整整一只烤火鸡,以及三个海棠果果冻和两只藤条叶烤乳鸽。
    蛛姀只说饿了。
    她比赛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紧张,平静地答题,连抢答都快准狠,显得格外慢条斯理。
    除了在写简答题的时候到最后一秒才搁笔,蛛姀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连比赛结束后长出一口气都没有。
    但是在下场后,蛛姀立刻从艾尔利特和菲阿娜的身上掏出糖块和饼干吃。
    其实也是紧张的。
    谁要上场,谁才能深刻体验到这种刺激的感受。
    诺尔维雅眼神黏在已经快要翻烂了的题库上,没有注意到她的队友们悄悄拿出了一个横幅。
    不是她订的那种格式的横幅。
    她压根没想起来要给自己补一个横幅。
    诺尔维雅被“参赛者上场”的声音唤醒,准备上台比赛。
    接收到队友们的加油声后,诺尔维雅找到自己的座位安静地坐了下去,她现在脑子很木。
    她很怕自己出错。
    “——诺尔维雅!”
    诺尔维雅茫然抬头。
    彩色的横幅长长地横亘在观众席上。
    需要六个人举着。
    横幅上面写的是,“诺尔维雅,什么都不用怕。”
    是手缝的。
    用的白蓝配色的丝线。
    上面的图案很丰富。
    有看起来圆圆的像是包子一样的贝壳,诺尔维雅一眼认出来那是她经常戴在胸前的,母亲的遗物。
    是菲阿娜画的。她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菲阿娜不会画画。
    她知道。
    她看过菲阿娜笔下乱糟糟的线条,看过菲阿娜小时候的画作。
    怎么突然就会画了啊,公爵大人。
    诺尔维雅眼眶温热。
    还有她喜欢的金币。
    很大,很亮,很多。
    均匀地分布在整个横幅上。
    是休特画的。他们每个人都在图案附近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像是要暗暗较劲一样。
    蛛姀画的是巧克力糖罐,用的是她喜欢的花种,一个个粘在上面像极了巧克力豆。
    蛛姀总是这样。
    她总要表现出自己谁都不在乎,但又偏偏在细节上记的牢靠地要命。
    她的温柔是冰川下的暗流,不声张,但永远熨帖。
    艾琳戳的毛毡。
    软绵绵的小狼呲着牙护着身后有蓝色鱼尾的小人鱼。
    诺尔维雅笑了,但眼泪蕴着。
    那个熟悉的颜色——艾琳用的自己的毛毛。
    不疼吗。
    为什么。
    横幅而已。
    诺尔维雅说不出责问的话。
    她看着艾尔利特画的蓝色玫瑰,觉得魅魔的审美真的是很好,比她给艾尔利特得床单上的图案好看多了。
    诺尔维雅眼神忽然凝住。
    艾尔利特还画了香草面包。
    诺尔维雅开始擦泪。
    杜库缝的字。他们小队的傀儡师就是厉害,颜色完美还原了她头发和眼睛的颜色。
    杜库在角落里画了他们八个。
    他们在杜库的笔下紧紧地牵着手,像是一家人。
    诺尔维雅破涕为笑。
    她看到了雅琳休的脚印。
    歪歪扭扭地写了“雅琳休”在上面,但是很棒,没有一个字是错的,看得出来最近是在认真学习了。
    诺尔维雅很少哭。
    哭是没有用的。哭解决不了问题。
    但是她很开心。
    开心到泪水不必隐藏,可以肆意落下。
    她说不出的开心。
    她看着那个长长的横幅,和举着横幅的她的队友们。
    他们看着她,都带着笑意。
    “诺尔维雅!不要紧张!”
    “输了也没关系!”
    “…加油!”
    诺尔维雅站了起来,她笑的像明媚的春光。
    防护罩升了起来。
    她喊出的那声“谢谢你们”只有丝缕传到了台下举着横幅的反派们的耳中。
    艾尔利特问出了一个争论持续到诺尔维雅比赛结束的问题。
    “你们说——诺尔维雅最喜欢横幅里谁的那部分呢?”
    休特:“她喜欢钱。”
    蛛姀:“她从小就喜欢吃巧克力糖。”
    菲阿娜:“那个贝壳才对她最重要。”
    艾琳:“灰狼族许下誓言就不会忘记。我发誓要保护诺尔维雅。诺尔维雅有很多毛毡头绳。”
    杜库:“我觉得。她都喜欢。”
    艾尔利特第一个反对。
    “不不不不,我可是画了香草面包,诺尔维雅绝对更喜欢香草面包。”
    “呵。艾尔利特,你真是好笑。对比起来诺尔维雅一定更喜欢巧克力糖。”
    蛛姀加入这场纷争。
    随即,整个队开始热烈争夺。
    诺尔维雅答完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场下,发现她刚刚还可爱温暖的队友们此刻脸上都戾气重的可怕。
    ……这是怎么了?
    诺尔维雅习惯了他们不时的吵嘴,把填空题卷子交了上去。
    通报声响了起来。
    她的答案全部正确。
    听到通报的台下成员们短暂地恢复了和平。
    他们和台上的半人鱼对视,一个个都乖巧地仿佛刚刚彼此呛声到狰狞地不是他们。
    诺尔维雅托着下巴笑了笑。
    她早知道他们两幅面孔。
    她从来没要求他们是多真善美的存在,也知道他们敏感多疑,自负自卑又自弃。
    在这片以神明为地基、生命如同草芥的土地上,她孜孜不倦地向他们推销着一个永远不缺幸福和希望的愿景。
    最开始只是为了自己。
    现在——
    诺尔维雅忽然不紧张了。
    他们坚定地相信她。
    而她相信他们。
    诺尔维雅镇定地回答了那些千奇百怪的问题,在抢答环节里也得心应手。
    论手速,她前世可是魔术师。
    在这一环节,“送你回家队”以外的所有参赛小队血本无归。
    诺尔维雅一个问题都没有漏掉。
    简答题考的是雷米亚兹皇室的发展史、绝对契约论和非魔法科学院存在的古今合理性。
    诺尔维雅指尖一顿。
    她没想到能考休特家族的历史。
    不过她相当熟悉。
    她答完简答题后观察起评委席上的约翰。
    他长得实在是不堪入目。
    大概相由心生。
    约翰现在左右逢源,还和别的评委打的火热。
    他以为这是他走向辉煌的脚踏板。
    实际上,这是他的断头台。
    诺尔维雅在想约翰的死法。
    但是她又想,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约翰软弱无能,他不会有足够的勇气去寻死。
    他只能挣扎着,感受到贫穷、饥饿、困窘,失去尊严,看着俄布在光明和赞美里向上走。
    那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诺尔维雅轻轻笑起来。
    她这些天连在巡逻的时候都会听题库背,月樱华都怀疑她要么脑子缺根弦,要么学习学疯了。
    既然他能把老伯爵的死能归咎于俄布,那她也能把这些天的辛苦都算到约翰头上。
    诺尔维雅和约翰的视线对上了。
    约翰瞪了她一眼,却被她眼里的凉意叮了一下。
    诺尔维雅听着约翰给的低分,看着“送你回家队”远远超出了第二名的积分,无所谓地转头下台。
    她们三个上场打下的基础,给了后面上场的他们很大的容错空间。
    不过她觉得,她的队友们,不会比她表现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