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极其的别扭。
这是齐楹和周宏直视男人时的第一感受。
看起来仅仅三十多岁的男人，顶着一张帅气凛冽的面孔，眼眸里流露出的却是一种慈祥温和的光芒。
他打量两人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温和的笑意从脸上荡出，随即拍了拍旁边的石桌椅，邀请两位入座。
齐楹和周宏的表情更怪异了。
只因为男人走动时，总是下意识地弓着腰，动作神态间充斥着老年人的姿态，硬生生把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演绎”成了八十多岁老态龙钟的老爷子。
“小友，不坐吗？”
男人自己率先落座，然后伸手示意两人坐下，脸上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情。
两人对视一眼，依言落座。
这时，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人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将手里的茶壶茶杯哐啷啷放了下来。
“谢谢你呀阿军，总是那么周到。”男人微笑道谢。
“不用谢！为人民服务！”阿军忽地立正，敬了一个夸张的军礼，“老爷子，再见！”
阿军突兀的声音把周宏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阿军就又屁颠屁颠地跑远了。
男人随即将茶具摆好，慢悠悠地提起茶壶，给自己和齐楹二人都各倒了一杯。
“两位小友，请喝茶。”
周宏观察半晌，眼眸里尽是怀疑的神色，“你是赵天川？”
男人倒茶的手微顿，他慢悠悠放下茶壶后，微笑开口：“两位是找天川的呀，我猜也是……不过这会儿他估计还在睡觉。”
周宏一愣，正准备追问时，男人却忽地坐直，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浑身上下再也不见苍老颓靡的气息，刹那间惊人的气势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杀气如同冷冽的利剑般刺向两人！
周宏猛地站了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放在腰间，锐利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男人。
但一旁的齐楹对此毫无反应，她只是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抬眼看向对方，“你也不是赵天川。”
对面的男人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整个人依旧如一座冷酷的冰山，紧紧盯着齐楹的眸子里杀意愈发浓郁。
但下一刻，他身体忽地一晃，眼眸里的冷冽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玩味的目光。
“小姑娘，你找赵天川？”男人的语气突然婉转了起来，声线掐得略显尖细，整个人的身躯也不再那么僵硬紧绷，像是柔软的水蛇般贴了过来，“跟姐姐说说呗，你找他什么事？我可以考虑考虑帮你叫醒他~”
旁边正准备掏枪的周宏神色一顿，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只见男人的屁股已经挪到了齐楹旁边，他上半身妖娆地撑在石桌上，一双波光粼粼的眸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齐楹，两人间的距离一时间拉得极近。
此时，随着男人神情动作的变化，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俊朗面孔也似乎变得阴柔了起来。
齐楹的表情依旧淡定，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若有所思。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和许诺的情况非常相似，似乎身体里也有多个人格……但是，他身上毫无异能的气息，也无堕种的味道，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一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我有一个叫许诺的朋友，她小时候似乎曾经接受过赵老师的心理辅导，结果反而辅导出了大问题，所以我们这次是来兴师问罪的。”
说着齐楹的眸光一动，“不知道这算不算重大医疗事故？总之，我们需要和赵天川面对面地聊聊。”
“许诺……”男人的声音沉了下去，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我记得她……好像是一个圆脸小姑娘，眼睛也圆圆的，像个被人抛弃的幼猫似的，可怜极了~”
“话说回来，赵天川让她拥有了很多小伙伴，让她不再孤零零一个人，这不是好事吗？”男人唇角一勾，眼神里尽是意味深长，“被家人抛弃的小可怜，获得了许多哥哥姐姐的陪伴和关爱，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呀~”
齐楹眸光一凝，“啧，别废话了，我要见赵天川！否则我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了……”
带上周宏帮忙调查，而不是直接入侵被问询者的大脑，这是因为对普通人而言，强制的记忆提取会损害他们的脑神经，造成不可逆转的后遗症。
但这并不意味着，遇到必要情况或者对方不配合时，齐楹还会顾忌这些细枝末节。
感受到齐楹凛冽的目光，男人身子一缩，讪讪笑道：“当然没问题，既然妹妹想见……那姐姐这就去帮你叫醒他~”
转瞬间，男人的眸光迅速沉寂下去，眼神变得空洞，像一具空壳般杵在原位。
“呵，跑得还挺快。”齐楹无语嗤笑道。
过了半晌，男人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仿佛确实刚从睡梦中醒来，还带着些微的困意。
随意扫了齐楹一眼，他拿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
男人现在的状态和之前有明显区别，他的动作随意放松，眸光幽暗深沉，眼底是化不开的冷意。
再加上他那冷峻的外表，举手投足间，某种漠然的气息扑面而来，整个人的气质浑然天成，仿佛刚才的诡异表现皆是幻觉。
此时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才是……赵天川。
“你就是赵天川？”齐楹眉毛一挑，冷声问道。
随手拿起茶壶给自己斟满，他继续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然后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何必再问。”
“那好！”齐楹眉心一拧，直接开口问道：“当年，你到底对许诺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说她是合适的承载者？……还有，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圣庭和所谓的神明，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啧……”赵天川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齐楹，“问那么多，何不直接自己来看？”
“什么？”齐楹愣住。
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随意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直接进来看看，不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