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青甯听闻他人的非议会是何种心境,但唐芯娅显然已按捺不住。
她拽了拽身旁仍在出神的小女人,“青甯,要不……我们回去吧。”
青甯收回飘远的思绪,问:“现在就回去吗?”
她实非情愿,此番前来的目的无一达成,倘若就此离去,恐怕再难有寻求靠山的契机。
“你不想回去吗?”
青甯颔首:“我还想去会一会那个商瑾……”
话未说完,她的小嘴就蓦地被唐芯娅抬手捂住:“姐姐,别害我啊,我还不想死呢。”
这女人简直喜欢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华艺究竟签了个怎样的人过来,这么能作妖?
青甯拿开她的手:“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再走,回去的路我记得。”
唐芯娅一阵无语,说实话,为求自保,她的确有独自离开的想法。
可转念一想,眼前这丫头单纯是一方面,再者还有姐姐临行前的多次嘱托。
要是她真走了,这女人说不定会落得下场凄惨,到时候姐姐怪罪下来,自己可就没法交代了。
再加上她向来心软,着实见不得这蠢女人犯傻。
“不行,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我能更好地交差,你必须跟我回去。”
唐芯娅紧紧挽住她的胳膊,仿佛生怕稍有松懈,眼前的傻女人就会跑去送死。
而她表现出的紧张,却让青甯觉得有些夸张:“这众目睽睽之下,难道他还能杀人放火不成?”
无奈轻叹后,唐芯娅腾出一只手敲了敲她光滑的额头:“年轻的小丫头,你真是对海城南商的力量一无所知啊。”
青甯知晓她是出于好意,最终在沉思片刻后,又问:“那若是离开,下次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商姓之人?”
这女人的话,听起来怪怪的。
但此刻,可不是纠结于此的时候。
“你怎么对姓商的这么感兴趣啊,咱有颜值有身材,磨练磨练演技,也不至于非得走捷径吧。”
唐芯娅所言,青甯未听进半分,她依旧纠结着刚才的问题:“下次可有机会再遇到商姓之人呢?”
真是疯了,与这女人交流怎么就那么艰难呢?
“当然有机会了,你不是莹总亲签的吗,肯定比一般艺人更容易接触到这些上流社会的人,何必在这种场合拼命呢。”
会吗?青甯半信半疑。
“好了,别纠结了,趁着这会儿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看演出,咱们从后面悄悄溜出去。”
“可是……”
青甯还欲再说,奈何唐芯娅根本不理会,直接就拉着她离开了座席。
远处,灯光昏暗的凉亭内。
男人慵懒地倚靠在主位,目光扫向消失于黑暗中的两道娇小身影,眼中的趣味逐渐消散。
一直紧盯着主人一举一动的火焰,在主人视线收回的瞬间,猛地直起身子,眼神也随之变得凶狠。
它目光聚焦,下一秒便朝着猎物逃离的方向追去。
商瑾瀓饶有兴致地扯动了下嘴角,隐隐泛起的笑,却别有深意。
燥热的夏夜,不知为何,呆在凉亭内的商家人,却都感觉寒意侵袭。
见火焰离开,商瑾毅眉心紧蹙,反应迅速地将手从老太太手中抽离,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若在平常,他或许不会管,但今日场合非同一般,真若出了什么事,影响总归不好。
随之不安的,还有商家的三位老爷子。
事态紧急之下,商维安赶忙低声叫来身旁的管事:“快让人过去看看,千万别再出什么事,记住,不可声张。”
“好的二爷。”
收到吩咐,管事虽胆战心惊,但还是沿着火焰离开的方向快步追去。
此时,晚宴中心的人尚未察觉火焰的离开,仍沉浸在各自的交谈之中。
商莹玉默默坐在父亲身旁,表面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内心恐慌不安。
女孩的突然离开是她始料未及的,本想寻机将她带到自己这令人畏惧的堂弟面前表现一番,谁知竟出了这档子事。
可纵使内心乱作一团,她仍不能就此乱了方寸。
即便平日里与这弟弟的关系不算太差,但眼下商家众多长辈都不敢吭声,她一个小辈又怎能出风头。
她抬眸瞥去,坐在主位上的那位爷,冷峻的面庞依旧淡定如水,丝毫未受影响。
不仅是他,就连跟随而来的几位海城太子爷,也都见怪不怪地各自寻乐,似乎此等场面早已习以为常。
商莹玉双手置于桌下,紧张地握在一起,不停地为女孩祈祷。
僵冷的氛围在凉亭内愈发浓烈。
贺丘南摇晃着装有烈酒的玻璃杯,忽然打趣道:“火焰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有点反常啊,难不成美女看多了,发春了?”
“跟你似的,没事就爱发春?”苏梅卿当即回怼。
“我发春的话,小梅梅要不要给治?”
全然不顾亭内的其他长辈,两人毫无顾忌地唇枪舌战,话语越说越沾点颜色。
“你俩都安静点,太吵了。”
顾隐辞不悦地撇撇嘴,瞧着眼前的冰水,接着从口袋掏出一把精致军刀,“瀓,我不想吃冰。”
商瑾瀓垂眸看向桌上的冰水,看着顾隐辞将刀握在手中,对着杯中的冰块用力扎去。
冰块与玻璃杯碰撞作响,瞬间,串联在刀身的两块冰就被递到了他面前。
他抬手接过,放至嘴边,坚硬的冰块随即被嚼碎在口腔。
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从齿间传出,听得人寒毛直立,仿佛这爷嚼的不是冰块,而是筋骨。
半晌,商瑾毅牵着火焰重新回到了凉亭。
随之匆匆赶来的管事,抚了抚胸口,凑到商维安跟前低语:“二爷,没事。”
听到无事,商维安这才松了口气,但心中依旧颇有怨言。
只奈何自己地位低微,若想相安无事,在那人面前就得谨言慎行,不得有半句不敬。
火焰自知犯错,在对上主人忽然闪过的眼神后,顿时就怂了,继而像只败阵的小猫,灰溜溜地再次趴到商瑾瀓脚边。
有能忍耐的,自然也有不能忍耐的。
商维怀将心中怨气压了又压,思量片刻后,终究无法再压制。
他起身看向旁桌那人:“瑾瀓,今天这场合,带火焰过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尽管恼怒,但话语却恭敬得如同商量。
商瑾瀓嚼着口中的冰块,仿若未闻耳边响起的话语,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军刀。
他虽是一言不发,但周身散发的冷冽足以让在场的商家人胆战心惊。
本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会被当作耳旁风,商维怀也不再打算自讨没趣,于是准备坐下。
然而,就在他收回视线的瞬间,只听“嘭”的一声,再抬眸望去,那明晃晃的军刀已然径直扎进了原木桌内。
他神色一滞,眼中瞬间布满恐慌。
与此同时,众人皆循声望去。
锐利的刀尖没入桌内,耀眼的刀身在灯光的折射下格外刺眼。
明明是干净的,不知为何,映入眼中,却像是沾满了红色液体。
目光触及,更似刺骨寒风穿透胸膛,那凶猛的窒息感瞬间袭来,让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就宰了。”
商瑾瀓勾唇,朝着一时呆愣的商维怀扬了扬下巴,语气淡淡,却又极为戏谑。
而这一字一句,犹如惊雷在商维怀的脑中炸响,他僵在原地,甚至不敢抬眼看向那人。
见人没有动作,商瑾瀓不紧不慢地将刀抽出,随手扔向众多长辈围坐在一起的圆桌上。
军刀“啪”的一声落在桌面,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老太太盯着眼前锐利的军刀,因担心儿子,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瑾瀓,你这是做什么?你三叔他……”
“我在讲话。”
冰冷淡漠的话语一出,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了,未说完的话也被迫咽下。
商家的规矩,执掌人说话,旁人不可插嘴,何况她是个妇人。
不仅如此,她还是与她这位备受敬重的孙子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亲人。
她为商家操劳半生,自问无愧,可终究换不来他和他父亲的一句“母亲”“祖母”。
没有血脉相连,何来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