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周贺很久没有像这样不要命一样地狂奔了,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他也赶时间,但也没到这种地步。他三阶,四阶地往下跳,恨不得直接从30楼跳到1楼去。刚刚逃的时候,他还听到了另一次爆炸声,估计是那片有弹孔的玻璃碎了。
一想到那滚滚的黑烟要顺着那个洞漂出去,一想到他可以有惊无险地平安回家,耳边还不停地响着那些动听的警报,心里就忍不住一阵畅快。天啊,他居然觉得警报是天籁之音!
可人总是不能太过得意,他在拐弯的时候脚下一滑上半身直接撞在了楼梯上,可能是他太过激动了,肾上腺激素飙升反而让他没有感觉出胳膊上的疼痛。他记得自己当时爬起来的时候绑在他手上的绳子居然自己就脱落了,他还高兴地以为那是祁应没有绑好,全然不知道是自己的骨头错位了。
林周贺很快就来到3楼,外面的防护已经收起了,看来沈铎和祁应一应该先他一步出去了。他几乎已经听到外面的警铃了,不管是警察,还是消防员,或者是医生,他都想给外面的那个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就在他准备一口气冲出去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通讯器亮了起来。林周贺赶忙把耳麦戴上。
“现在我们控制了这座大楼,你可以发现了。”
“我知道,林队!”林周贺几乎要尖叫起来。
“我们的队伍就在外面。”
“我知道!我都听到了!”
“但我无法确定狙击手现在的位置。”
林周贺花了5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他现在出去,仍然有被当场击毙的可能,但与此同时,那个疯子也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你可以选择再等一会儿,我们的人正在搜查。”
“可这样大规模的搜查会让他跑掉不是吗?”林周贺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楼梯,不顾林友郁制止的声音,他摘下耳麦。
“那就让他开枪吧。”
2楼……
我是一名警察,这是我的使命。
1楼……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外面就是我的同志们。
他们会等着我,找到我的遗书把它交给我妈妈。
他大步向前,闭着眼睛一把推开大门冲了出去,在独属于警察的背景音乐里,他所向无敌。
“啊……”
红蓝交替的灯光刺着他,催他把眼睛赶快睁开。
他看见了那些熟悉的人,他们有警察,有医生,有消防员……他们一下子都向他冲过来。
但有一个人最先抱住了他,在彻底昏过去之前他听到那个人说。
“别害怕,警察!”
是林友郁。
兰登看着那些医生把那个男人抬上救护车,她熄灭了手里的香烟塞进皮衣口袋里,背上大提琴走进地下通道。
她和温格的合同快要到期了,或许是该找个新的合作伙伴的时候了。
毕竟从今天温格的表现来看,他可太不像是一个能长期合作的对象。至于沈铎和祁应,他们应该比她更早知道这一点了。
要告诉温格吗?
没那个必要。
他又没给她多余的钱。
沈铎是他们四个人里最后离开现场的,温格吩咐他可以直接回去休息,不用跟过来作报告。祁应也表示自己可以处理好温格那边的情况,他可以去休息一会儿。
于是他就来到了白银区,在市中心那条最繁华的他走过无数遍的街道上来回晃悠,今天他爬了那么多层楼,他该歇歇脚才是,可是他却根本没有觉得累,依旧在这条熟悉的街道上游荡着,一家一家挨个地往过逛,出来的时候却什么也没买,那些曾经和他称兄道弟的人见了他也再不如从前那样主动过来打招呼,只是背过身和旁边的人悄悄议论着什么。
是他变了,还是那些人变了。
沈铎最后停在一家餐厅前,他还记得几个月前他被文钧拉着来这里吃饭,文钧逼着他喝酒,他喝多了出来发现外面一直有人在等他……那时候还没正式到冬天,现在冬天也没有完全离开,可春天还是会到的。
沈铎来到门口,一抬头和刚出来的文件迎面撞上。
看见文钧那双瞪大的眼睛沈铎差点没忍住向后退。他怎么会那样看他?文钧并不是一个细腻委婉的人,可他看着他的眼神居然是那样的困惑……不是责怪,也不是愤怒,像是不可置信却又隐约有些欣慰?沈铎被他看得钉在原地。
文钧把钱塞在送他出来的老板手里,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喜欢花现金,说是这样花钱很爽,感觉很豪气,甚至都觉得自己变帅了。
“你是来找老大的吧。”文钧来到沈铎面前,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正好我一会儿开车去接他,你跟我走。”
文钧的话说的这样自然,根本没问沈铎的意见。他从腰带上取下车钥匙,自顾自去了车库,沈铎记得那钥匙是那辆黑色奔驰的,大跨几步跟了过去。
文钧先他一步坐在驾驶座上,沈铎绕过车头就去开副驾驶的车门,文钧没好气地猛按了一下喇叭。
“喂!你是客人,坐后面去!”
沈铎收回手,听他的安排坐到后排,文钧开始开车。
“我用不用买点东西给他。”沈铎看着路两边的人,“你说了,我是客人。”
文钧冷笑一声回答:“他想要什么你比我清楚,在我面前没必要装了。”
沈铎安静了,他从来没有坐过泽费罗斯车的后排,他只好把手搭在大腿上,继续看外面的人。看路线泽费罗斯在医院,是去看卡佩先生了吗?
汽车停下的时候沈铎还低着头,等文钧已经下车把车门打开的时候沈铎才反应过来泽费罗斯已经看见他了。看到沈铎,泽费罗斯似乎也愣了几秒,沈铎看见他搭在门框上的手,随后才见到他坐进来。
啊,果然是这样的。
他们两个人中间再坐一个安东都没问题。
文钧挠了挠头,关好车门上了驾驶座。
“刚刚抓了个间谍,老大您看怎么处置。”
泽费罗斯穿了一套标准的三件套西方,连衬衫都是黑色的,沈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以至于根本没有在意文钧怎么描绘他的形象,在他印象里泽费罗斯只穿过白衬衫。
“先回我家。”出人意料地泽费罗斯直接忽略了文钧的话题,沈铎听到他的声音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看他的风景。文钧从后视镜里看见他们两个一个朝左看,一个朝右看,也算是说不出口的默契,他也懒得去调解,一脚油门直奔泽费罗斯的公寓。
文钧走后,沈铎和泽费罗斯还留在车上,看来沈铎是没有机会再去他家了,但他已经满足了,目前为止就这样已经足够了。
“很好看吗?沈铎。”
“您又买了新衣服,我觉得很好看。”
泽费罗斯笑了,他摸了摸鼻梁,眼睛透过指缝打量着他,沈铎大大方方地让他看,他右眼的视力受损,以至于又偏了偏头才发现泽费罗斯也在看他。
“董聆跃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但如果你是专门因为这个来感谢的,我倒觉得根本没有必要。”
“您还知道些什么?”
泽费罗斯看了他一眼。
“靳欢熙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是你救了温格,眼睛也是那时候受伤的。温格一定很信任你吧,还亲自写信让我来喝你的结拜酒……你和他还真是一条心啊。”
“还有呢?”
泽费罗斯又看了他一眼,沈铎不为所动。
“我听说今天你们忙了一天但还是没有抓住那个跟踪你的人,因为警察出动了只能不了了之。”泽费罗斯突然觉得自己今天话有点太多了,他转过身把后背靠在车门上,语气颇有些挑衅,“你还想知道什么?”
“给我看看。”沈铎说着直接凑了过去。
沈铎的动作很快,就像是蓄谋已久一样,泽费罗斯一时之间没有明白他说的意思,直到沈铎的手探过来,解开他马甲下面的扣子伸进去,隔着衬衫手掌平铺贴在他的腹部。
“你想做什么,沈铎。”泽费罗斯平静地看着沈铎越靠越近,胳膊撑住座位,他当然没有忘记这个伤疤象征着什么。它们已经愈合,结了痂,泽费罗斯故意没有让医生缝合的太过平整,他们谁都忘不了它。
“你有在车里的爱好吗?沈铎。”泽费罗斯问他,但沈铎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就停止向他靠近。就在能闻到泽费罗斯身上的香烟味时,沈铎停住了,他本可以就这样继续下去的,因为泽费罗斯刚刚说的话听起来那么的让他心猿意马。他的头微微向下,头顶抵在了泽费罗斯的胸口上,只那么几秒就离开了,而在他向后撤离的同时,他的那只手也从腹部一路划过整条腿,最后在泽费罗斯露出一截的脚腕上握了握,食指顺着脚背划过鞋尖。沈铎打开车门退了出去。
“我会回来的。”
泽费罗斯突然感觉自己脖子上一凉,他用手一摸才发现是他的那条十字架吊坠的项链。
走在路上时,沈铎右手的手指互相摸索着,他刚刚吻到了泽费罗斯衬衫的领口,他一定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