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衔月十指不沾阳春水，站在原地，呆呆看向岁聿。
岁聿望着眼前破破烂烂的木屋，认命似的叹了口气。
算了，他师尊这种人，想必这辈子都没干过什么家务活，不指望他能帮自己打扫。
岁聿拿起一旁扫帚，又想起自己在涿光山被人使唤的那些年。
以恬棠为首，宗门中所有人，都使唤过他。
晏微走后没几年，沉璧十六岁时也下了山，岁聿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离开他，只有岁聿自己，因修为太差劲的原因，一直待在别衔月身边。
十六岁的年纪，其他长老座下弟子在凡间吃喝玩乐，岁聿挺直脊背，在他师尊一脸严肃下，抄写各种符咒。
他和恬棠第一次有交集时，是在宗门大选上，他与另一人起了争执，起因是那二人在山外丛林中试炼时，和队伍落单，二人在荒郊野外碰上恶兽，然后恶兽被其中一人斩杀，另一人落荒而逃。
这二人各执一词，都说其中一方逃跑，恶兽是自己斩杀的。
恰巧又是在善恶门这种辨是非的地方发生了这种事，那时候年少轻狂，岁聿执意想要个结果，可惜案没断成，善恶门中出现一元婴期妖物，最终他被妖物打成重伤。
岁聿怀疑恬棠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对自己怀恨在心的，要不然为何执意想让他去善恶门挨鞭子？
岁聿在成为阴暗批之前，还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不过自恬棠来了之后，渐渐的，一切都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
师尊不再单独给他授课，看他的目光没了温度，他纵容恬棠撒娇逃课，在门规允许的最大范围内宠溺着他。
但轮到岁聿时，即便岁聿在符咒上写错一个字，别衔月都会蹙起眉头，说他笨手笨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有了对比，岁聿才发现他师尊并不是一个刻板严苛，墨守成规的人。
他也有温柔的一面，只不过岁聿从来没有体验过罢了。
沉璧冷眼旁观着众星捧月的人变成恬棠，置身事外事不关己，面对恬棠的挑衅，常常三言两语就能把他骂哭。
岁聿很羡慕独属于强者的从容，可惜他修为太烂了，那时候还只是筑基期。
要修什么道，需要结丹后才能进行抉择。
后来，沉璧也走了。
岁聿提到过想和沉璧一起下山，回想起来，那是别衔月唯一一次震怒。
“沉璧年仅十五便已经是金丹后期的实力！你难道下山之后还要靠你师妹护着吗？”
“寡廉鲜耻！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整天不学无术还想着下山去玩，你简直连恬棠都不如！给我去后山禁足！”
岁聿在涿光山上待了那么久，一共才哭了七八次，后山禁足那一个月，他一晚上就哭了三次。
禁足结束后，恬棠已经众星捧月，成了万人迷团宠。
岁聿不知道这一个月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所有人都开始疏离他，甚至……欺凌他。
恬棠经常柔弱无辜地怯怯喊他：“师兄……课业太多了，我写不完。”
然后周围人对他进行道德绑架：“二师兄，恬棠身子骨不好，你当师兄的多帮衬着点。”
这一帮衬，就是八年。
上到打妖兽掏灵核，下到帮哪个师弟师妹做课业打扫卫生……岁聿跟个保姆一样追着大家屁股后面干这干那。
二十四岁之前的岁聿，修为低下、实力谁都不如、课业做的勉勉强强、被自家师尊所厌恶着。
他被孤立、不够强大、没有反抗别人的能力，于是只能忍气吞声，谨小慎微。
“岁岁累不累？师尊可以帮你。”
别衔月想去抢他的扫把，岁聿回神，刚刚想起的各种往事，让岁聿怨气猛生：
“你爱扫就扫吧。”
啪嗒一声，扫把落地，岁聿很生气的坐在院中石墩上。
别衔月毫不在意自己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衣，蹲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捡扫把，嘴里嘟囔着：
“岁岁好爱生气。”
岁聿心神不稳，魔气又开始外泄，幽幽缠绕着他。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想调动灵力把这种烦躁的感觉压下去。
灵力刚刚接触到金丹附近紫黑色魔气时，像是受了惊吓般四散而逃。
“咳咳——”
岁聿被四散的灵力撞得措不及防，五脏六腑生疼，当即喷出一口血。
别衔月听到他的咳嗽声，扔下扫把冲出来，看到岁聿口吐鲜血，瞳孔一缩：“岁岁！”
岁聿眼前发黑，浑身乏力，魔气卯足了力气攻击他的金丹。
小腹剧烈疼痛，又坠又涨，连带着他的腰也开始疼。
岁聿恍惚间，明白了三师妹修为都那么高了，为什么每次来月事时，还是那么痛苦。
他浑身瘫软，痛苦地蜷缩起来，心想女子每月都要经历这种痛苦，当真不易。
别衔月小心翼翼俯下身抱住他，岁聿靠在他胸口前，额间沁满冷汗。
别衔月望着他周身魔气，大手贴在了他小腹处：
“是不是这里疼？”
他蹙起眉头，声音低磁。
这时候倒又不像个傻子了。
岁聿眼神涣散，无力点头。
别衔月把他打横抱起，往屋中走去。
虽然别衔月现在傻不拉几，但他偷奸耍滑的时候还是挺开窍的，一个清洁咒下去，房间焕然一新。
别衔月像是怕岁聿骂他为什么不早点用这一招，他眼神躲闪：
“师尊也是刚想起来自己会这个。”
岁聿默默白了他一眼，闭上眼睛。
床榻上除了床帐可什么都没有，别衔月见他不理人，急了。
他一边扒拉着岁聿衣领，一边说：
“岁岁先别睡，没有床褥和被子会冷。”
精致苍白的锁骨暴露在别衔月眼前，别衔月呆愣一顿，瞪大双眼，白皙耳垂泛上一层粉。
岁聿有气无力恨恨推他一下：
“你好烦！”
别衔月握住他的手，眼神躲闪，视线竭力不往他裸露肌肤处看，小声辩驳：“师尊不烦。”
岁聿抽回手，从自己腰间把灵囊解下来扔给他。
一番折腾，岁聿终于被放到柔软的床褥上，他疲惫闭上眼睛。
别衔月半抱着他，看着怀中脸色憔悴的人，疼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诱哄：
“我要给岁岁输灵力，岁岁不要躲。”
他摸上岁聿小腹，掌心灵力源源不断地传送岁聿体内。
疼痛缓解和灵力带来的温暖，让岁聿神情放松下来，呼吸渐渐平稳。
别衔月望着他安然睡颜，没忍住轻轻捏了下他的脸颊，嘴角微微勾起。
岁岁睡着了也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