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晕了过去,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人抱着他在快步走着,呼吸颤抖,好像在害怕什么。
岁聿迷迷糊糊地想,不会是别衔月吧?被他抱着可太尴尬了,他穿的那么干净,万一身上染上血会很难洗的。
等他醒来时,发觉自己身上躺了一只正在啃胡萝卜的灵兔。
红红的眼睛和他对视,嘴里快速咀嚼着胡萝卜,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岁聿强撑起身体,把身上兔子撵下去。
这里是兔园?
他怎么在沉璧院子里?
沉璧这时推开门,端着一碗黑乎乎的粘稠液体。
“师兄,还疼吗?”
沉璧把那碗药放到桌子上,坐在了岁聿床边。
岁聿想到自己刚刚还是在练琴,然后吐血了……
他急忙摸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仔细搜查上面是不是有血迹,这一看,他愣住了。
“我,我祭祀服呢?”
他焦急抬头,“不会真染上血了吧?坏了坏了,明天可就是祭祀了,怎么办啊……我真成千古罪人了……”
他苦着脸看向沉璧,沉璧握住他的手,力道很大,攥的岁聿手腕生疼。
她欲言又止,像在隐忍着什么。
岁聿感觉她好像很难过的样子,自沉璧结丹修无情道后,鲜少有情绪这样外露的时刻,岁聿怔然,安抚性拍拍她的手:“怎么了?”
沉璧呼了口气。
“咚咚咚——”
远处传来伴着编钟的沉闷鼓乐,岁聿脸色一变,掀开被子挣扎着下床:
“艹!!这不是祭典的鼓声吗?我不会昏过去一晚上了吧?”
沉璧提高音量喊他:
“你别去了!”
岁聿急急忙忙穿鞋:“你说什么呢,我不去的话师尊骂不死我……”
沉璧说:“你昨天晕倒后,师尊找到了另一个代替你上祭典的人。”
“什么?”
岁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是,这怎么能替呢?要穿戴祭祀服,奏祭乐颂祭文禁食,连续三日啊。”
沉璧突然爆发,很生气的吼了一声:
“他早就找好了!”
岁聿没见过沉璧这样生气的样子,被吓住,呆呆地看着她,只见沉璧胸口剧烈起伏着,嘴里毫不淑女地骂骂咧咧:
“操了,他妈的我真操了!”
“他搞什么东西啊?他妈的他到底在搞什么东西啊!提前找好了人,但是藏着不放出来,用这种伎俩骗山神吗?让你天天弹的十根手指头血流不止,弹的修为倒退,那个被藏起来油皮都没破一点还他妈上了祭典?他把你当成什么了?”
沉璧说着说着,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
“呜呜呜呜他有病吧?他凭什么这么作贱你啊?”
“作贱”二字,扎进岁聿心里,像一把利剑把他捅穿。
联想到昨天层岚和他令人匪夷所思的吵架,和层岚说要让自己拜入她座下,岁聿把这一切拼凑出来,拼出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真相。
书本上其实也记载过这种事情,有些重男轻女的村民舍不得男孩受罪,于是将三日仪式中的苦痛让女孩承受。
男孩只需要在最后祭典上接受万众敬仰,然后简单走一圈,就可以得到奖赏赞扬。
在沉璧嘴里,别衔月也是这样做的,他把岁聿当成替罪鬼,让他禁食三天把该有的仪式都做个遍后,最终把另一个早就定好的,没有吃苦受罪,弹琴弹到指尖出血的人,推上了祭台,接受着万人瞩目敬仰。
简而言之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沉璧像是要把毕生脏话骂尽似的,不过她在这方面实在是接触颇少,说来说去就是“操了”“他妈的”“有病”云云。
岁聿叹气,蹲下去捂住她的嘴,阻止她那张樱桃小嘴往外继续吐露污言秽语:
“行了,别骂了,你换个角度想啊,我一觉睡到现在,若是他没提前备好别的人选,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沉璧愤然张开嘴咬了他掌心一口,岁聿疼的嗷嗷叫唤:
“师妹你这可不对啊!形象!注意形象!你可是涿光山上万千男修幻想中的柳如烟呢……”
沉璧呸了两口:
“柳如烟谁啊?你怎么还为他说上话了?师兄,如果没有那个……那个……贱人!”
她努力地想出一个恶毒词汇,用来称呼那个鸠占鹊巢的混蛋,接着说:
“对,就是贱人!如果没有那个贱人的话,你就算是断了胳膊断了腿,别衔月也会把你拖上祭台好不好?”
她都直接开始叫别衔月了,可见确实气得不轻,说着说着她又来气,直接从地上起来,拍拍衣服拉着岁聿往外走:“妈的,老娘今天不把他的祭祀毁了就不姓沉!”
岁聿默默吐槽:“你本来也不姓沉啊。”
他止住步伐,哄道:
“算了吧师妹,祭祀毁了的话,咱俩以后入土了都不能为安,上一个祭祀失败的,在课上天天被翻来覆去的讲呢。”
沉璧急得跺脚:“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啊,你能不能别这么菩萨心肠?你,你就能咽下这委屈吗?”
岁聿又不是什么大圣人软包子,被人欺负了肯定也会难过生气。
可在异世界如履薄冰,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联系上他,自己修为又低下,万一惹上什么麻烦,他小命不保回不了家可怎么办?
岁聿摸了摸沉璧的脑袋:“别生气了,他都上祭台了你能怎样?惹怒山神对谁都没好处。”
沉璧握紧拳头,抬起头说:
“好,我听你的,不闹,但是你要和我去祭典上观看,我要看清楚那贱人长什么模样,等以后……”
她阴恻恻道:“还有师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以后无情道修成,咱俩一起把这仇报了!”
岁聿哑然失笑:
“拉倒吧,再来一百个你和我,也打不过师尊他老人家的,现实点,顶多往他茶里放点辣椒得了。”
沉璧属实没想到他能想出这种馊主意,怪异地看他一眼:“我还以为师兄会不计较这事呢。”
岁聿撇嘴:
“你师兄不是什么佛祖菩萨大圣人,我也是个正常人,有七情六欲的。像你这种修无情道情根逐渐衰弱的人,刚刚情绪起伏都那么大,我这个当事者,肯定更生气呀。”
沉璧见他满脸随和,语气温柔说出这些话,神色更怪了。
山边吟唱声响起,祭典正式开始了。
岁聿拉住满脸狰狞吓人的沉璧,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