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程是唯一一个不明白魔气到底多严重的人,见他们面如死灰,忍不住问道:“魔气……很严重吗?”
静如低声解释:
“青烛这种东西,大部分是妖,少部分修为较高的,会从妖修炼成魔。修真界对魔族有多忌讳,这个不用我多说吧?”
“他们忌讳魔族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魔族的魔气,只要交手时一个不小心,魔气就会入体,犹如埋下一颗种子,要想挖出这颗种子,除了斩灵根,碎灵脉,爆金丹之外,别无他法。
一旦染上魔气,这辈子就要小心翼翼地一直压制着那一缕魔气,稍有不慎,就会堕为魔。”
说罢后,沉璧一滴热泪落在岁聿手上,她呼吸不稳,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浑身都在抖。
静如拍拍她的背:“沉璧,你修无情道,情绪波动太大对自己有影响的。”
沉璧慌了神,反手抓住静如的手:
“我师尊手眼通天,他肯定,肯定会有办法的对吧?你们……你们看着他,我,我去找他……就算跪着求我也要把他求过来!”
她之前高傲的姿态和现在卑微地说要跪着求别衔月过来形成对比,方程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
静如握紧她的手:
“我陪你去。”
沉璧点头:“好……也好……”
她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走路时候还是静如半扶着她走出房门。
屋内恢复宁静,只剩岁聿浅浅呼吸声。
她们走得急,没有关门,几只兔子跑进来,方程弯腰抱起一只,问秋空:
“这里为什么这么多兔子?”
秋空说:“三师姐喜欢这些小动物,她立院那天,二师兄的贺礼是最晚到的,他到的时候手里抱着两只兔子,头上还插着几根草,让其他人笑了许久。”
“三师姐却感动的不行,扬言她今天这么多礼物里,最喜欢二师兄送的。”
“两只兔子一公一母,三师姐不舍得往外送,时间长了……就慢慢变多了,后来满园兔子,三师姐索性把院子也改名成兔园。”
踏进涿光山后,历经人心险恶的方程听到此处有些艳羡:
“他们感情真好。”
秋空说:“是啊,我们这些内门弟子,基本上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互相认识了。”
方程弯弯唇角:“真好……可惜我经历那么一遭事,得罪了清规仙君的弟子,估计未来的修道之路,要自己一个人慢慢熬了。”
他怅然的样子让秋空哑然失笑:“师弟,你为何还会以为你将来只是个外门弟子?”
方程一愣,呆呆道:“什么?”
秋空说:“你都和我们一同斩杀元婴期的妖魔了,而且仙君们其实今日都是要收一个内门弟子的。”
他说完后,顿了下,看向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岁聿,低低道:
“只是我没想到……清规仙君竟然也会收徒,这还是层岚仙君和他吵架时我才得知的。”
方程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收徒的事情,想问具体点,又害怕让秋空觉着他野心太旺什么的,一时间语塞。
倏地,门被打开。
秋空连忙起身,方程也跟着站起来,看秋空行礼他也照做。
刚刚太极殿上离得太远看不清别衔月的脸,现在离得这么近,方程不由得感叹这人长得是真好看,像神仙一样好看。
别衔月直接弯腰把岁聿抱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方程错觉,他恍惚看见别衔月抱起岁聿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痛苦。
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样……
方程还没来得及细想,只听门外沉璧说话,这次她没那么剑拔弩张,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师尊,师兄受得苦已经够多了,祭祀一事,你如果心中有一点愧疚,就别再罚他了。”
别衔月没有说话,没有停留,抱着岁聿径直走过沉璧身边。
桂苑的门紧闭了一天一夜。
岁聿昏迷时,感觉那缕魔气疯狂撞击着自己的丹田,他疼的直冒冷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缕缕灵气犹如温热泉水般涌入他的丹田,那缕魔气变得乖顺,最后消失。
他昏迷期间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抱着他,抱的很紧,这个人在颤抖着,像害怕什么一样,他力道还很大,大的差点让他直接清醒过来。
可岁聿不反感这个拥抱,反倒是感觉格外……安心。
待窗外清脆鸟啼声响起,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他闭着的双眼上时,岁聿醒了过来。
幽幽冷檀香气熟悉又安稳,岁聿眼神涣散,盯着天花板发呆。
发生了什么来着?
他和秋空还有方程合力击杀了一只元婴期青烛,然后师尊要罚他,再然后……再然后就疼晕了。
秋空怎么样了?他真牛啊,明明只是筑基后期竟然还能连续挥舞缚煞鞭,不愧是掌门接班人。
啊还有,方程那把匕首肯定不简单,方程……等等!方程!
岁聿眼睛睁大,清醒过来,瞬间想起方程和恬棠那事还没解决,直愣愣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才发觉这地方可太眼熟了!
这不是别衔月院子里吗?
“醒了?”
门被推开,岁聿呼吸一凝,看向神色浅淡的别衔月。
他忙坐起身:“师尊。”
别衔月淡淡道:“看来平时课业还是太少,竟还赶着去给别人断案。”
岁聿下意识问道:
“所以这件事有结果了吗?”
别衔月反问他:“你想要个什么结果?”
“自然是——”
和别衔月对视时,看清他眼底嘲讽,岁聿愣住一瞬,难以置信道:
“师尊难道也觉得,是我对祭祀一事心怀怨怼才执意想要个结果吗?”
别衔月垂眸不语。
岁聿气笑了,掀开被子就想下床,他一向循规蹈矩,此时却开始不管不顾地顶撞别衔月:
“随便师尊怎么想吧,这些日子劳烦师尊照顾。”
岁聿没有束发,头发凌乱散着,眼眶发酸,像是下一瞬就会落泪,他竭力克制着,低着头掩盖自己神色,匆匆忙忙往外走。
别衔月沉默着,没有拦他。
岁聿开门,和门外恬棠目光对上。
恬棠惊讶道:“师兄,你眼眶怎么红了?”
岁聿低声说没什么,想出门时却被恬棠一把拉住手腕。
恬棠面上看上去关心极了,担忧道:“师兄,你真的没事吗?你脸色好差啊。”
岁聿深深呼了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发泄到别人身上,压着火说:
“谢谢关心,我没事,放开,我要回去了。”
恬棠没有松手,热情道:“我熬了汤,师兄喝了再走吧?”
岁聿怀疑这人听不懂人话,蹙眉直接把他甩开:“我说了我要走。”
“啊——”
恬棠一个踉跄坐到地上,眼眶瞬间蓄满泪水:“师兄,你看我不顺眼,怎样打骂都是可以的,只是能不能……”
他看了别衔月一眼,不堪地侧过头,小声哽咽:“能不能不要当着师尊的面?”
岁聿从小到大接触的人就那几个,从来不和合不来的深交,见他这样一番戏班子似的操作下来,岁聿张了张嘴,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别衔月转身,视线冰冷地看着他:“谅你身体有恙,我不罚你,自行回去思过。”
岁聿眨眨眼睛,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哑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