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地中,别衔月在桂苑门前手执一把伞。
岁聿掀起衣袍跪下,木然道:
“师尊,弟子迟到了,罚吧。”
别衔月定定看着他,攥紧手中的伞,喉结微动:
“不必,今日雪大,课停了。”
岁聿闻言又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哦,那弟子就先回去了。”
他转身时,别衔月叫住他:“等等。”
岁聿回头,问道:“师尊还有事吗?”
别衔月难得说话磕绊起来:
“下月春日宴,秋空,和方程他们会回来。”
岁聿终于有了些情绪,眨眨眼,回复道:“师尊,我知道了。”
别衔月应了一声,又斟酌道:“别太贪玩,课业——”
“恬棠也是那日回来对吗?”
岁聿打断他的话,反问道。
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被别衔月捕捉到,别衔月面上出现一瞬空白:“什么?”
岁聿勾起一个虚伪的笑:
“师尊,我知道的,师弟一向怕我,我不会参加春日宴扰他兴致。”
别衔月紧握住油纸伞的那只手骨节泛白:“不是……”
还未等他说什么,岁聿已经走回自己院子里,关门声响起,让别衔月回神,他神色黯淡,默默走回自己的院子里。
连绵不绝的大雪终于还是没不过太阳,盖在草木身上的大雪被疯长枝桠推走,万物复苏,春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整个涿光山上蔓延。
积雪消融,岁聿写完要寄给沉璧的书信后,抬头望去,窗外海棠已经冒出了花骨朵。
春日宴,到了。
兔子咬着岁聿的衣衫不肯松嘴,岁聿把兔子抱起来,严肃道:
“回去告诉它们,今年不许啃我院子里的花草,很贵的,知道吗?”
他无视兔子抗拒狂蹬的双腿,恶狠狠蹂躏一番,把它的毛全部揉乱才满意松手。
兔子心有余悸,红彤彤的眼睛里写满对岁聿的不满,扭头迅速窜出他的院子。
每年的春日宴,算是一次比较大的宴会,共有三日。
年少时岁聿还是很乐意参加这种宴会的。
大家热热闹闹凑成一团,向来严肃的别衔月也会稍微纵容他到处玩乐,只是不允许他喝酒。
不过后来岁聿长大就不参加了……原因嘛,除了某些人也没别的原因了。
岁聿活动两下酸痛的脖颈,心想明天才能和秋空方程见面,今晚上没什么事,涿光山大部分人都去参加春宴了,温泉那边肯定人少,不如去那边泡个澡放松放松。
打定主意后,他拿好毛巾出门前往温泉附近。
涿光山内,岁聿打小就不能理解的地方,就是弥谷了,传闻这里曾经是历代能人异士撰写武功秘籍,试炼灵力研究功法的地方。
时间长了,这地方被灵力扭曲修改,里面植物千奇百怪,绿瓤西瓜红心香蕉,闪闪发光的金黄星星花……
再往深处走,景观更为稀奇,山顶瀑布倾泻而下,宛若银河,中间一片湖泊热气氤氲,清泉潺潺。
岁聿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上面瀑布那么冷,下面温泉还能保持适宜温度。
“师兄,我已经三天没有抱过你了……”
一个声音在温泉深处响起,岁聿脚步一顿,总感觉这声音莫名熟悉。
“别在这,唔——”
唇舌交缠,啧啧水声在温泉那边响起。
岁聿恍若被当头一棒,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没形象的躲在了星星花树后面。
卧槽?
什么情况?
“嘶,师兄,你给我咬破了,明日岁聿师兄问起来,你如何解释?”
岁聿瞳孔地震,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双腿打颤,勉强扶住树才站稳。
这特么什么情况?
卧槽!!!
温泉里那两个人是方程和秋空?!!
他俩怎么搞上了?
他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只听秋空恼怒道:“你,不知羞耻。”
方程低笑,暧昧道:“我还有更不知羞耻的,你要见识见识吗?”
水声响起,方程缓缓走近秋空,委屈道:“你都三日没给我碰过了。”
秋空吓得直往后退,压低声音道:“你疯了?你知道这是哪吗?万一有人来怎么办?”
方程缓缓逼近秋空,直到他退无可退,轻笑一声,搂住了面前人:
“没人会来的,他们不都去参加宴会了吗?”
喘息声响起,岁聿受不住刺激,一个趔趄,脚下踩到枯叶,发出声响,岁聿心脏骤停。
秋空吓得连忙推开方程,清了清嗓子:“谁在那?”
方程摸了摸他湿润的头发,低声安抚道:“我去瞧瞧。”
门口处压根没有任何遮挡物,方程使了个小法术让温泉烟雾散去大片,岁聿只要离开那棵树就会被发现。
不行!如果被他们发现是自己,他怎么面对这两个人?!他可是什么都听清楚了啊!
岁聿惶恐地直往树上贴,绝望地听着方程越走越近,心想他们友谊的小船可能今天就要打翻了。
忽然,岁聿脚下一空,自己还没来得及呼喊什么,就被压在树干上捂住了嘴。
星星花从面前落下几朵,金色光晕映着别衔月那张冷淡肃穆的面庞。
如果有比撞见好朋友搞基更尴尬的场景,那就是好朋友搞基时,和自己的老师一同在树上偷听。
岁聿想喊不能喊,想骂不能骂,想动不能动,僵着身体被别衔月用手臂捂住嘴压在树干上。
方程走到树下,松了口气,笑着说:“师兄,只是一只野猫而已。”
秋空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若是在这种地方被熟人发现,我真的——”
方程解开浴袍,重新跳进水里:“那我们继续?”
秋空抗拒摇头,商量道:“不能回去再说吗?”
别衔月松开了岁聿的嘴,岁聿嘴唇嫣红,张着嘴呼吸着,用气声问道:“师尊,你怎么在这?”
别衔月眸色微动,挥挥手臂,星星花又有几朵被震到地上,一个小型结界包裹住二人,他淡声道:
“宴会上烟火气太重,沾到身上了,我来沐浴。”
岁聿看向他完好无损一丝不苟的衣服,心想他肯定也是刚刚看到湖里的方程和秋空不知道如何是好,怕被发现才躲起来的。
这种场合下还是和别衔月待在一起,岁聿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底下湖中暧昧喘息声再次响起,岁聿感觉自己崩溃的没脸见人了。
别衔月即便是坐在树上也坐姿端正,听到底下的声音,他耳尖泛红:“这是秋空和方程?”
岁聿人都麻了,摆烂道:“是。”
别衔月犹豫一番,抬眸看向面前人:“你……怎么看?”
岁聿没听懂:“什么怎么看?”
别衔月耳尖更红了,像是极为难以启齿:
“就是,他们二人这种关系。”
岁聿从他嘴里听到这话又开始胡思乱想,见他一脸难堪,心想他难不成知道了恬棠对他的心思?
也是,恬棠那个死绿茶在别衔月面前恨不得把腰扭断,每次看到他那般姿态,岁聿总是掉一地鸡皮疙瘩。
不对啊……如果是和恬棠的问题那问他干什么?
还没想明白的,别衔月又张了张嘴,道:“你……莫要……”
他攥紧衣角,话在嘴里磕磕绊绊怎么也说不出来。
岁聿恍然大悟,好家伙,怪不得人家是师尊呢,和徒弟窝在一起看活春宫都有闲情雅致给人上思想教育课。
今夜,也许是因为岁聿社死到不能再社死了,他不知道哪来的胆子,面不改色道:
“让师尊失望了,其实我也是。”
别衔月失态的眼睛睁大,失声道:“什么……”
岁聿见他一脸震惊,心道让你平时那么护着恬棠,今天我恶心死你!
他点点头,肯定道:
“我也是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