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信了别衔月说的春困秋乏,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一天睡七八个时辰有多不正常。
别衔月信守诺言,一直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岁聿清醒的时间开始变长,不过因为附在神识上的灵咒,意识还是朦朦胧胧,反应异常迟钝。
岁聿双眸失神,盯着入口处定定看了会,眼睛聚焦,他看清别衔月站在洞口处,手紧紧抓着墙壁,肩膀颤抖着。
岁聿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晃晃脑袋,但神智一片泥泞,像沼泽阻止他深入的去思考,他轻声喊:
“师尊?”
别衔月双眼血红,抓着墙壁的手指已经磨出鲜血,身体如同在被几万只蚂蚁啃噬分食一般,疼痛至极,他听到岁聿的声音,但是连张开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站在墙壁边那个身影没有回应,岁聿有些疑惑,掀开被子想下床看看别衔月的情况,这时,他听见了别衔月说:
“我……需要出去一趟。”
因频繁割魂的原因,他灵力受损,归墟极那些妖物察觉到他灵力滞涩,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他要回去拿青霭剑,震慑这些蠢蠢欲动的妖物,谨防它们在自己下次割魂时,对自己发动攻击。
岁聿眼神呆滞,迟缓地反应了好一会才听明白别衔月在说什么,他断断续续地追问:
“那,那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回来?”
“半个时辰。”
听起来时间不长,岁聿下床,别衔月意识到他的靠近,慌乱地把滴血的手垂下去,宽大广袖挡住他伤痕斑驳的手。
岁聿主动往他怀里钻,灵魂碎片接近本体时,别衔月感觉身上传来一阵阵钝痛。
他不敢抬起鲜血淋漓的手去拥抱岁聿,他也没有力气抬手。
别衔月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像块木头一样,看着岁聿别扭纠结地把他抱紧,然后,他踮起脚尖在自己唇上落下一个吻。
岁聿做完这一切后,脸已经涨红如苹果,他低下头,声如蚊蝇:
“师尊……你早点回来。”
他后退几步,退回阴影中的石床附近。
钝痛衰弱下来,手指血迹干涸,别衔月手握成拳,木着身体转身,一步步缓慢地走出山洞。
身体负伤,让他没有意识到,自他下山后,岁聿也悄悄跟了上去。
倏忽起风了,天边白云卷动翻,凑的极近,仿佛抬手便能触碰到一般,岁聿呆呆看着天边白云,怔愣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别衔月已经走远,他连忙跟上去。
上次他的不告而别给岁聿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岁聿怕他这次又是好几天不回去,心慌的厉害。
别衔月丝毫不觉,山脚下方,恬棠伫立着,发丝随风飘动着,他柔柔喊别衔月:
“师尊。”
恬棠注意到他袖口上沾染着血迹,惊呼一声,关切地走近别衔月:
“师尊这是怎么了?”
别衔月不咸不淡道:“归墟极,妖物的血。”
他的话向来很少,恬棠不疑有他,转而无辜问道:
“师尊,您在归墟极处理妖物时,有没有看见过二师兄呢?”
他垂下眼睛,伤感道:
“师尊不必为了我和师兄师姐闹得这般不愉快,我自知天赋不佳,也是您门下来的最晚的一位,二师兄他们看我不舒服是应当的。”
“日久见人心,只要时间长了,二师兄和我熟识后,我总能和二师兄和平相处。”
别衔月不想搭理他,只想赶紧回去拿青霭剑,恬棠看他着平静反应颇为不满,又咬唇道:
“一个月都快过去了,想必二师兄闭关思过这么长时间,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师尊不妨提前将二师兄放出来吧。”
“不必。”
别衔月神色冷淡。
躲在不远处的岁聿正好螚听见二人讲话,听到别衔月冷漠地声音,他愣住了。
恬棠压下上扬的唇角,状若担忧:
“原本我与二师兄关系就不是很好……想必这次禁闭,他心中多少有些怨气,师尊,若是二师兄出来之后与我起冲突,你莫要再护着我了……”
岁聿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只听别衔月道:
“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为难你。”
什么……意思……?
岁聿看着远处那个身影,眼睛渐渐黯淡下去。
他心中一团乱麻,逃似的转身往山上走。
岁聿想不会吧,别衔月应该不至于为了他不找恬棠麻烦就出卖自己色相吧?如果这些日子都是假的,那他演技也太好了些。
应该不至于吧,肯定只是在安抚恬棠……
岁聿抖着腿往回走,只觉自己体内的魔气乱蹿着,忽然高高跃起,一股脑涌进了他的神识,他听到有个声音在自己脑海里说:
山神祭上,他都能用你的身体去调整乐谱,最后找人顶替你去做祭祀,这种公然冒犯山神的事情他都能为恬棠做出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神识中那层灵咒像被一阵风吹散,岁聿这个爱犯困的人,如同喝了一壶浓茶,彻底清醒了过来,眼睛渐渐有了亮光,被压制住的满心疑虑涌上心头。
为什么别衔月之前那么讨厌他,还会在他禁足期间对他告白?
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如果喜欢他的话为什么要一直对自己冷眼相待?
要是有苦衷的话,是有什么样的苦衷才会破口大骂说他“寡廉鲜耻”?
不是说涿光山有危险吗?危险在哪?有危险的话,恬棠为什么会这么无所事事在山脚下闲逛?
自己又是为什么……会从进入后山之后,一直处于一种意识昏沉的阶段?
岁聿想着想着,一脚踩空台阶,剧烈疼痛从膝盖处升起,他倒在台阶上,茫然思考着这一切。
别衔月真的喜欢他吗?
还是说……像上次一样,自己即便是掉进他的鱼池里都没有受罚,结果第二天,他就收到了自己祭祀被顶替的消息。
是真的喜欢他,还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这个想法一出现,体内魔气烈火一样猛然蹿高。
他没稳住,半跪在地上,紫黑色魔气外溢,引起不远处归墟极内妖物们一声声嚎叫着。
脑海中那个声音嘶吼着说“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岁聿不愿意去信,那样一个人在他面前都掉眼泪,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岁聿勉强撑起身体,压下脑海中的声音,心想他要等别衔月回来,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他不能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