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下善恶鞭，是我对外宣称从此他与你断绝关系的证明。”
    “从今以后，在你们没有变得到所有人惧怕到找茬都不敢的那一天之前，就不要再接触了。”
    寒英道。
    少年握紧拳，咬牙问道：
    “他还好吗？”
    寒英坦诚道：
    “不好，就只剩一口气了，今日我回去告诉他，你与他断绝来往一事，估计身体更不好了。”
    少年恼怒看着寒英，对他的话语感到十分不满，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周围结界灵力弱了些，少年知道寒英这是要把他放走的意思，他果断转身，将结界冲碎的前一瞬，他声音喑哑：
    “劳烦真人回去告诉他一句，天高路远，来日方长。”
    “我等他。”
    寒英象征性的后退几步，装作被打的很严重的样子，他捂住胸口，对众人开口时，语气忌惮：
    “此子年纪轻轻，实力却如此强劲……”
    有人关心他：“寒英真人，你没被伤到要害吧？此人手段素来阴狠……”
    有人安慰他：“这妖孽年纪轻轻，实力却比清规还要胜上一筹，又是魔修，真人不必太过自责。”
    有人窃窃私语：“看来寒英真人大限将至一事，应是真的了，连一个小辈都能将其打伤……”
    他们的声音交汇嘈杂，岁聿站在悬崖边上，望着少年逃走的痕迹，久久不能回神。
    百年前战争四起，修真界内斗严重，在别衔月修成化神期修士之前，这里从未有过和平……
    繁霜仙君当初说，他拼命修炼一事，如今看来，他除了想护住涿光山之外，还有一个执念，应该就是护住他。
    其实直到现在，他看到过的别衔月少年人生不过寥寥几幕。
    但岁聿内心油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甚至连嫉妒艳羡恨这种情绪都无法产生。
    那青年上前几步，揽住他的肩膀，假意安抚：“还能受住吗？受不住接下来的，可以不看的。”
    岁聿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说话时声音也很小很小：
    “他最后，是不是死了？”
    青年点头：“是，自这天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这少年去了魔界，不过心高气傲，不愿意投奔魔族，无所依靠，最终死于一场围剿。”
    岁聿呼出一口气，喉结微动：
    “他死在魔界哪个地方了？”
    “扎陵，乌山上面。”
    “不过尸体，葬在璇城。”
    璇城……
    岁聿笑出了声。
    已知的未来不可怕，已定的未来才可怕。
    让别衔月感觉可怕的未来，是没有那个人的未来吗？
    岁聿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他麻木清醒的思考着关于璇城的一切，忽然想到静姝说过，她最开始见到别衔月时，是在自己二十岁那年。
    二十岁那年，岁聿和恬棠一同去修锁妖塔阵法，恬棠故意打翻朱砂桶，捅了大篓子之后把他丢下。
    在自己濒死之际，忽然狂性大发，还打伤别衔月。
    别衔月那时候在问他什么？
    “你为什么还不醒？”
    你为什么还不醒，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他割魂，又是为谁割的？
    他的劫难，又究竟是与谁的劫难？
    为什么断香刀和天地方鼎这种神武会认他一个金丹期修士为主？
    为什么厌无心说观测不到他的未来？
    他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别衔月的用情至深，到底是对谁的呢？
    岁聿闭了闭眼，空洞道：
    “你最开始是说，想让我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其他的我都不想看了，我就想知道这个。”
    岁聿摇摇欲坠，满脸掩藏不住的凄惨绝望，让青年咧开嘴巴，愉悦地眯起眼睛，他温柔轻声说：
    “好啊，我这就带你去看。”
    周围场景再度发生改变，从烈火炎炎的悬崖，变成积雪未消的凡间，每家每户鞭炮声噼里啪啦，孩童嬉笑打闹，窗内透出昏黄人影，一片安宁美好。
    在远处，那少年清瘦肩膀变得宽厚，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成熟稳重，那双眼睛波澜不惊，犹如一潭寂静深水。
    他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孩童眼睛明亮，他好奇地抬起手，似是想碰别衔月，别衔月躲开，将他白嫩的小胳膊塞回去。
    那个是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
    青年道：
    “时空操纵术发动时，会扭曲空间，就连我也没办法看到他施法时的具体情景，不过周围的灵力波动，你应该能看见吧？那是禁术留下的痕迹。”
    岁聿记得这个时候，他当年第一眼看见别衔月时，脑袋里的想法是
    “哇，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这是演员吗？在拍电影？”
    然后系统音响起一瞬，之后几天，断断续续响了几声后，就彻底断联了。
    青年摇摇头，捧住岁聿失神的脸：
    “岁聿，后面发生的事情你应该都记得，我就不放给你看了。”
    “事到如今，你看到他那张与你三分相似的脸，应该也能知道别衔月想干什么了吧？”
    “你是那个人的转世，体内有他残留的一缕残魂，按严格意义来讲，其实你们是一个人。”
    “可你觉得你们是吗？”
    青年发出询问。
    岁聿没有回答，只是眼眶中又蓄满了眼泪，青年凑的他很近，他声音低柔：“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没有他的记忆，你和他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你被别衔月的一己私欲传送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遭受莫名其妙的恶意。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你想等到你能回家的那一天，于是你忍辱负重，遭受欺凌侮辱一声不吭，受到不公待遇，也只能一忍再忍，委曲求全。”
    “终于，你被压迫的开始反抗，可当你反抗的时候，他突然开始说爱你，怎么办啊？你其实本来就一直渴望他的注视，你无法抵抗他的深情，他的陪伴，所以你选择接受。”
    “可是这份情感，说是给你的，可这真是吗？不，这世间从来没有转世续缘，转世了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自我催眠，他为你铺好路，撵着你去成为那个人，可他想过你的感受吗？他想过你愿不愿意吗？”
    字字诛心
    岁聿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僵硬着身体，青年怜惜地把他拥入怀，轻轻拍打他的背，安抚他：
    “不要难过了，岁聿，只要你能放下他，我可以带你回家。”
    青年抬头看着浅蓝天空，忽然看到天空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刚挂上的得逞笑意僵在脸上，紧接着下一秒，哐当一声，幻境碎了一地。
    刺骨寒风让呆滞的岁聿眼睛动了动。
    茫茫白雪中，一个脸色阴沉的男人走过来，他看清相拥的两人后，攥紧了手中的剑，一字一句问道：
    “你想带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