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慎刑司。
谁能想到慎刑司成了香饽饽,天天有人塞银子来瞧人。
李玉今日一看见进忠替皇上草拟给富察皇后的赏赐旨意,就心觉不好,只能赶紧来打信息差,靠些半真半假的消息,试图留下惢心。
“幸好,你未受伤。”李玉看着精神头尚算好的惢心,舒了口气,“我带了些点心,你垫一口。”
“不必了,慎刑司一口牢饭总还是有的,饿不死我。”惢心向来温柔,这般硬气回怼也是罕见。
李玉知道她心中有气,还是小心翼翼把点心顺着栏杆缝隙往里送,“惢心,我已与娴贵妃娘娘说通,她念你与她主仆旧情,只要你肯改口是被江与彬这狡诈之徒蛊惑欺骗,他是帮富察皇后毒害后宫之人,娴贵妃自会保你平安回翊坤宫。”
“回去做什么?”惢心靠墙坐着,冷漠看向他。
“还是掌事姑姑啊,”李玉蹲下身,想尽量与她离得近些,“娴贵妃不怪你,你回去,日子照旧同往日便是。”
“她不怪我?呵!她有什么脸面不怪我!”惢心不屑道。
李玉无措地看着她,“她是主子……你——”
“她是主子,我陪她冷宫度日,风湿缠身,冻疮饮毒便是应该?她贵为贵妃,我为了她的‘清白’,迫嫁个太监还该欢天喜地?”
李玉被最后一句刺痛,心里默念她只是气皇上要她嘉凌云彻罢了。他努力忽略心里的疙瘩,继续劝她,“娴贵妃与你患难与共,她不会害你。你现在瞧着皇后好,不过是因为她在利用你。等日后——”
“等日后我嫁了江与彬,有自己的家,再不用卑躬屈膝,有何不好?皇后便是将来要我的命,起码她让我堂堂正正的活过!”惢心透过那巴掌大的小窗,竭力看着一小角月牙,“李玉,你可知踏踏实实想睡到几时便是几时是什么滋味?这一天你愿意做些稀奇吃食,还是绣些喜欢的花草,又抑或什么都不做只坐着发呆,是什么心情?原来不用围着别人转,我自己也可以是个独立的人。”
李玉不想再听他辩不倒的“歪理”,只能威胁惢心:“皇后应承了你什么,都没有用了。她病得无法起身,你若不改口,求得娴贵妃原谅,你口中的花草吃食,就都是泡影了!”
“那我也愿意带着这份泡影,与爱人共赴黄泉。”
惢心在意的是不再为奴,做她自己生活的主子,可李玉听见的却是刺耳的“爱人”二字,他怒视惢心:“他江与彬就值得你如此!”
“总比你值得。”惢心不是不知李玉对她的好感,往日她也任由如懿利用了这份好感,还傻乎乎的为自己帮上了主子而高兴。现在报应来了。如懿用这份好感来绑架她了。
“你非要如此么?我哪里比不得他!”李玉脑门上青筋暴起!
惢心冷笑一声,“你当我不知?你为了留我在宫中,不惜与娴贵妃密谋,你与她有什么不同?你们都是当我是个好用的物件,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才能这般不顾我的死活自行决定我的去留。”
李玉急了:“我哪里不顾你的死活,我都跟你说了,你只要反水皇后,你照样是翊坤宫的掌事姑姑!宫里宠妃的掌事姑姑吃喝穿戴怎么不比你嫁给江与彬那连三间瓦房都买不起的废物强?”
京中房贵,如懿又不是金玉妍那般赏银如流水大方的主儿,江与彬靠着俸禄也是幸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若现在我愿意嫁给你,你可愿意冒着犯圣怒的危险求娶我?让我风光出嫁?”惢心质问他,看他尴尬神情,继续咄咄逼人,“可他却愿意冒着犯圣怒的危险娶我!我从冷宫出来,满手冻疮,你可曾见过?你一字未说,只问我怎么不戴那换不了一口粮的绒花!是他为我熬粥,为我敷药!”
李玉尴尬磕磕绊绊:“做、做下人的,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心疼我为奴为婢,而你却因自己的身份,只想牢牢抓住我,让我陪你一起在宫中苦熬。他哪里不比你强?”惢心就像是故意要戳他心窝,“你最比不得他的便是他能给我一个孩子!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你、我、江与彬都是因天灾成了孤儿的可怜人,我做梦都想再有一个流着我的血的孩子!”
李玉腾地站起来,仓皇留下一句:“你得罪了愉妃,她是何等性子你清楚。为了活命,你再好好想想!”,便逃一般的离开了!
慎刑司重归寂静,惢心扶着墙勉强站起来,捡起李玉留下的点心,从怀里掏出个小糯米纸包,将里头粉末撒了均匀,咽下糯米纸,又胡乱咬了几口点心,便躺在地上静静等心绞痛。
不到一刻钟,那不算陌生的痛麻感便上来了,她费力爬起身,用手间锁链敲击牢房栏杆,“救命!救命啊!愉妃害我!愉妃要杀我!”
精奇嬷嬷们与音济图尚未撤走的御前侍卫们闻声急忙赶来!
“太医!快去叫太医!”
“来不及了!先把关着那个提出来救急吧!”
惢心于一片模糊中,看见了冲过来焦急为她诊脉的江与彬……
昨夜。
傅恒看完素练离去前,站在惢心牢房前提点:“你近日倒是该小心吃食,虽然皇上已念旧情,放了愉妃娘娘回延禧宫修养,但难保她不会……”
并留下了个不起眼的小糯米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