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瑚姑姑,您说说,和敬公主是固伦公主,受皇上宠爱,纵使远嫁,在京中都设有公主府,时时着人打扫着。额驸是科尔沁部的亲王,就连他们俩的孩子,小小年纪,世子之位都请好了。”
卫嬿婉就差直白说了,和敬公主这一家子这辈子荣宠都封到头了!——更别提和敬公主是靠着她有个当皇上的亲阿玛,才给自己的额驸从他的两个亲哥手里抢了亲王之位。
不论是真想皇上死,还是想靠着救驾获得恩宠,这家子都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险啊!
毓瑚其实心里也是如此想,只当皇上疑心随着岁数,跟先帝一般,是越发厉害了。
卫嬿婉见毓瑚动摇,又赶紧补上一句:“更何况,昨日和敬公主不过是误打误撞救了皇上。若此事真有蹊跷,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可另有他人……”
毓瑚顿了一下,迟疑地开口:“炩贵妃是说……”
“我可没说,”卫嬿婉赶紧摆手,“我就是……和敬公主好不容易见着皇上,作为女儿亲近阿玛还不够,若是冷不丁知道了皇上疑心,我怕她心里难受。只求您斟酌着办。”
和敬公主毕竟是这宫里最尊贵、大家都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嫡出公主,毓瑚也不想她无端难过,“奴婢知晓,炩贵妃放心。”
“我就知道毓瑚姑姑是公道人!”卫嬿婉一摆手,春蝉立刻取了山参来,“您岁数也不比前些年了,该保养得保养上!”
毓瑚赶紧推拒:“奴婢受不得!”
“受得!”卫嬿婉轻笑道,“我又无子,皇上赐下的好玩意也用不上,当年若不是姑姑秉公办事,我哪里有如今风光,您收着便是。”
离着不远,金玉妍帐中,也在拉着儿子永珹复盘昨日之事。
“你皇阿玛早上召见你和傅恒,都说什么了?”金玉妍拉着儿子的手,紧张地微微颤抖。
“皇阿玛问我们围场官员失职,该如何处置?”永珹说:“傅恒大人答事有牵连者,必将重责,才能警戒后人。我怕牵连出咱们的人,便说了围场服役之人过多,皇阿玛若都要责罚,谁还能为皇阿玛查明真相呢?”
金玉妍“啪”的一下拍儿子的手,“傻孩子,你该顺着傅恒的话说!皇上那人顶是自私,他受了伤,便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陪着疼,便是没当场训你,只怕心里也嘀咕你沽名钓誉、不明责罚,恨不得还扣你个不忠不孝的名头。”
永珹傻了眼,“额娘,那儿子该怎么办?”
金玉妍摇摇头,“也不一定是坏事,按理说和敬公主救了皇上,该大封赏赐。可如今赏赐都没听见个响,你没救上这个驾,没准儿是因祸得福。只是咱们那几个人……傅恒不是在挨个打板子么!身子弱,伤重撑不过去也是有的。莫怕,额娘会为你铺平前路。”
涉事之人陆陆续续被金玉妍悄咪咪处理了个七七八八,等秋狝结束,自然也是没查出个所以然。
和敬公主不过是捡了金玉妍布局的漏,傅恒自然没查出什么与外甥女相关的不利信息。
毓瑚从来都是深谙在宫中生存——做奴婢的是不能妄想将花团锦簇的主子往下拽的道理。故而还是“拖”字决了事,只待炩贵妃和嘉贵妃二人中谁先显露颓势,就将把柄往胜者手里送。做个锦上添花的人,兴许得的不过是份小谢礼,可做个雪中送炭的人,赌错了送的对象,只怕要连自己一起葬送。
皇上启程回宫时,在清漪园礼佛、消息严重滞后的太后,可算听说了这桩大新闻。
“这炩贵妃可算是动手了,这几年老实的,哀家都以为她是在诓哀家!往宫里传个话,表达下哀家对皇上的关爱之意就得了。”太后对福伽交代:“皇上受了惊,正是风声鹤唳、疑心最盛的时候,哀家若是贸然过问,只怕这清漪园都待不下去。”
福伽忍不住抱怨:“您为了让皇上安心,亲生的孩子都出嗣了,皇上未免太过多心。”
太后叹了口气,“不是亲生,总有嫌隙。有哀家这个前车之鉴,炩贵妃如此真心实意待七阿哥,也不怕走了哀家的老路。你说,会不会是孝贤皇后走前,干脆给她灌了绝子嗣的药?不然这么多年,她怎么就没生个自个儿的一儿半女?就算富察家不乐意她怀上,但在宫外到底鞭长莫及,还能打了她肚子里的皇嗣不成?”
福伽摇摇头:“孝贤皇后,倒不像有这个心性的。”
“她也真是个无用的。算了算了……人都没了,说什么都没劲了。她到底也是在死前给儿女求了道安稳的保命符。天下慈母心皆是如此啊,若不是为了求儿女安稳,哀家一把年纪了,在这清漪园礼佛也无甚不好。”太后冷哼一声,到底是说起儿女,她心底又犯嘀咕,“恒娖多久没来信了?”
“得有个大半年了。”说起这个,福伽也愁,可总归得安主儿的心,“主儿,公主吉人天相,来信是平安,不来信也是平安。”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太后嘴上念着平安,端起吹了一口茶盏,手却不安地轻微颤抖,磕碰得茶盏都响。
傅恒和毓瑚迟迟交不出木兰围场的答卷,这救驾的赏赐都回了宫,却总不能一拖再拖。似乎是皇上为了平衡自己内心的猜疑,这正经救驾的和敬公主,与跑得快赶过去说了两句安慰的四阿哥永珹都得了赏赐。
和敬公主回了京,自然先是抱着世子庆佑去富察府上见富察老夫人。
富察老夫人让福晋带庆佑去找福灵安、福隆安那俩疯小子玩,自己百感交集看着璟瑟:“瘦了……还黑了些……”
璟瑟无所谓笑笑:“草原上风吹日晒的,黑了些不是正常?”
富察老夫人却知道,若寻常不想管事,只嫁过去做皇家象征的公主,自然可以天天在公主府里精食细作的养着。可她想要额驸越过上头两位兄长,承袭亲王之位。她就不能在府里舒舒服服做个皇家摆设。
一想到自己的外孙女受了这么大苦,回来第一天还救了驾,拿到手的赏赐却与金玉妍那贡女养的毛头小子一般多,富察老夫人就有些挂脸,“只可惜你到底只是个女儿家,你额娘当年若是得了你与二阿哥两个儿子,现如今也不至于叫一个贡女的儿子大出风头!”
若女儿当时接连生下的是两个儿子,而非一子一女,二阿哥没了之后,璟瑟也能立刻顶上。后头也无需再拼了命,生下七阿哥。那女儿,也许现在还活着……
孝贤皇后活着时,富察老夫人对女儿总有百般挑剔,如今人已经走了这么些年,余下的就只有念她的好。
璟瑟跟着附和:“是啊,在皇阿玛眼里,女儿再争气,终归是不如儿子。”
富察老夫人刚要安慰,她知道璟瑟自小就不喜欢女子不如男的话。
璟瑟挥了挥手,“这么多年,我早就不在意了。只是咱们不得不在意的是,皇阿玛的儿子,可是不少啊!活着的还有待出生的,那颖嫔听说也是肚子里揣上了。您再是看不起四阿哥是贡女的儿子,他终究还流着一半皇阿玛的血。”
“我自是知道。”富察老夫人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和璟瑟对视一眼。
“光您知道没用,您得确保舅舅也清楚。”
富察老夫人这才微微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