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商刻羽心口一暖，往她掌心处蹭了蹭，继而看向宋莲生，“按你说讲，这个世界相当于一个囚牢。”
    宋莲生点头。
    “我在这里是受罚，沈枕栖来这里是救我，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当然也是为了救你啊——我的师姐。”宋莲生笑得高深莫测，“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同门，感情深厚呢。”
    “其余师兄师姐即便没有神阁的记忆，也对我情同家人，我能感觉出来。”商刻羽话锋一转，“唯独你，保留记忆却多次为难我，我依旧不认为你来这里是为了救我。”
    “为难归为难，那我也没杀你啊。”宋莲生摊了摊手，又指了指身上的伤，“你瞧，我还专门冒着生命危险来给你报信呢，又告诉你这么多秘密。”
    “谁知道你在预谋什么。”商刻羽不屑一顾，正了正神色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进入秘境深处后，我的记忆会恢复，那大师姐二师兄，慕师姐和姬玥的记忆该怎样恢复？”
    “我也不知道。”宋莲生摇了摇头，脸上难得露出一副实诚的表情，“时候到了就会恢复了吧。”
    商刻羽：“……怎样才算时候到了？”
    “你问我我问谁？”宋莲生打了个哈欠，“他们只是没有那段记忆，性情爱好什么的都没变，包括功法武学，或许恢复修为的时候，就是想起一切的时候。”
    所以他必须要在这些人记忆恢复之前彻底离间他们和沈枕栖的关系，一旦目的达成，对老师的大计也会有诸多助力。
    届时，他将取代商刻羽，成为老师最器重的弟子。
    想到这里，宋莲生忍不住浮现出笑意，却因为笑得太忘乎所以扯动了内伤，疼得他倒抽了口冷气。
    商刻羽瞟了他一眼，嘀咕道：“神经病。”
    说罢，起身离开此地。
    宋莲生在后面乱叫：“喂，能休息一夜再走吗？我好歹也是个伤患……
    商刻羽和沈枕栖往城门方向走去，二人手牵着手，一面走一面打量四周，这条路不算远，却因为布了层雾霭，又恐魔族伏击，所以走得慢了些。
    沈枕栖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墨玉双眸被压得略微暗沉，商刻羽稍一转头就能看到她眼底紧绷的冷意，便问：“你有话对我说？”
    沈枕栖停下脚步，回望着她，斟酌半晌后：“你还记得清平苑暂别后，我在天骄大比上迟到一事吗？”
    “嗯。”商刻羽点了点头，“当时我以为你是原来的沈枕栖，要回落凡城处理事务，但沈城主却说你没有回去，我虽然疑惑，却又不太方便打听私事，毕竟你我刚认识……”
    说到后面，她偷偷用余光瞟了眼沈枕栖。
    沈枕栖抿嘴一笑，又道：“其实我去了囚牛崖……
    “什么？！”商刻羽顿时急了，握着她的手，反复强调，“那可是魔族腹地，凶险异常！”
    在前几次重生中，她也去过囚牛崖，对那里的危险程度很清楚，即便是踏空境修为也无法全身而退，天骄大比时的沈枕栖最多惊鸿境巅峰，可想而知……这个行为有多危险。
    “你有没有受伤？”
    沈枕栖看着她眸间的担忧之色，笑着摇头：“只是一些皮外伤，损耗了些精气，无大碍。”
    囚牛崖距离天衍宗万里之遥，她在枯竭的状态下御剑赶来参战甚至还为了被困在棋盘中的自己打伤了好多弟子，真是不知该怎么说。
    商刻羽忍着心头的沉重，扯开话题：“你去哪里做什么？”
    “取蚀心珠。”沈枕栖补充道，“现在它正在宋莲生的命器上镶嵌着，宋莲生与洞子启交手时被迫炼化，当时你们专门针对这个事谈论过蚀心珠。”
    商刻羽：“你和宋莲生果然认识。”
    “这不是什么值得被隐瞒的事，我也没有刻意遮掩，只要你问我我都会告诉你。”沈枕栖抿着唇，眸光浮动，“但宋莲生的话又让我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疑惑。”
    感受到商刻羽询问的眼神，她迟疑了一会儿，缓缓道来，“蚀心珠不是我直接交给宋莲生的，而是由一个黑袍人转交。但宋莲生亲口告诉过我，蚀心珠是他老师给他的。”
    商刻羽一惊：“主神？”
    “不。”沈枕栖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低垂的眉眼划过一抹异样，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神情，更改道，“是广诚尊。”
    商刻羽不由得蹙紧眉头：“神阁九门徒的老师不是主神吗？难道主神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就是广诚尊？”
    话刚说出口，她又瞬间想到在广诚尊的庭院中偷看到的那幕场景，心里忽地沉了沉，“如果真是这样，那个被广诚尊称为‘主上’的神秘人又是谁……”
    商刻羽内心更倾向于此人是主神，因为那股刻入灵魂的神圣又熟悉的气息，很大概率是记忆深处的神阁印象导致。
    气息有时候比记忆更持久，记忆会遗忘，气息和感受不会。
    况且，能比主神地位还高的只有创世神了，只是创世神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以身殉道，人尽皆知，不可能有误，所以神秘人必然不会是创世神，只会是主神。
    可倘若神秘人是主神，宋莲生又为何叫广诚尊老师呢？
    这条线不计那些细枝末节之处，商刻羽可以将其串在一起，推出个大概轮廓。
    比如宋莲生不是九门徒之一，他和广诚尊师徒俩是神阁里面主神座下的另一股势力，因为往日恩怨和嫉恨心理，才会处处为难她，却又顾及她的身份，不能直接下杀手。
    至于对自己的惩罚，主神也不想如此，只是职责在身，天道难违，不方便出手，于是让其余九门徒下来帮她，而以广诚尊和宋莲生的为代表的那股势力阳奉阴违，暗自谋划夺取主神之位。
    这个猜想，可以将所有人的动机都解释清楚，包括那天广诚尊和神秘人对话中的一些信息。
    但推理都是从细节开始的，怎么可能忽略细节不计呢？
    故猜想只会是猜想，商刻羽不会当真。
    但沈枕栖默默听完这一切，蓦地笑了，却笑不达眼底：“阿羽，在这个猜想里，你为什么认为主神是迫不得已的？”
    “因为他是主神，也是我的老师。”商刻羽眨了眨眼，“神都是庇护生灵的，我能义无反顾的救你，或多或少离不开老师的教导。”
    沈枕栖静默不语。
    商刻羽：“贫瘠的土壤开不出希望的花。大师姐慕师姐二师兄和姬玥，即便没有记忆他们依旧正直善良，先天品性固然重要，良师教导必不可少。
    你不也经常说我有神性吗？倘若我的老师不是一位合格的神，怎么会教出我这样的弟子呢？”
    “言之有理。”沈枕栖睨着她，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阿羽可听过另一句俗语？”
    “什么？”
    “歹竹出好笋。”
    商刻羽眼睛一瞪，忙道：“好啊，你竟然敢这么说主神。”
    沈枕栖挑眉：“怎么？你要替你老师教训我吗？”
    “教训犯不上，既然是神，必然胸怀宽广，不会计较这些。”商刻羽托着下巴，端详着她脸上的表情，轻声说，“我只是不解，你似乎并不尊崇我的老师。”
    “是埋怨老师没有帮你改变恶意命运吗？”
    沈枕栖愣住了，墨玉双眸中翻涌着不知名的色彩，紧紧地将她锁着，随后发出一声低笑，悲哀极了。
    商刻羽见状，不由得忧心起来。
    每当她露出这副神情，商刻羽总会想到过去的事，那段没有记忆，只能从他人的讲述和语气中窥测出大致面貌的往事。
    她一定要恢复记忆，看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