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让让，都让让，我们的勇士回来了！”
    卡瑞特此时动弹不得，浑身包裹在绿油油的黏液中，只露出了眼睛和嘴巴。
    虽说这些东西不臭，但一想到混着塞维尔的唾液，他就直犯恶心，他只能不断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东西，才不会吐出来。
    塞维尔卷着卡瑞特归来，也不怕将他给摔坏了，尾巴一甩，就将他扔在了祭坛的空地处。
    看着力道大，其实伤不着卡瑞特，塞维尔还是有分寸的。
    卡瑞特止住闷哼，心里将塞维尔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该死的塞维尔，就想看他出丑！
    脸面都是自己挣的，卡瑞特愣是咬牙闭眼，他这样子实在太丢人了，要装晕！
    原本收拾着残局的兽人们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纷纷看向空地上的卡瑞特。
    营地的房屋几近全毁，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血腥气。
    他们赢了，却没有人感到高兴。
    胜利固然是他们所希望的，只是他们的亲朋好友又剩下了多少？
    有的兽人只是简单地在伤处缠了点布条和兽皮，止住出血处，扛着尸体朝着祭坛上走，祭坛周围摆满了枯叶树枝。
    这是兽世的传统，火化。
    尸体随意丢弃在地面，只会引来野兽的啄食，兽人们不愿看着自己的族人连死了遗体都要受到践踏，就会将其火化。
    当然了对待败方，永远都只有一个处理方法，那就是随便找个地方抛尸。
    毕竟胜利者是不会考虑失败者的感受的。
    一颗豹子头被扔到了地上，塞维尔兴奋介绍着：“这就是库拉什！我们能取得胜利，卡瑞特以一己之力战胜了库拉什起了关键作用，功不可没啊！”
    虽说是夸奖，卡瑞特却听出了浓浓的幸灾乐祸。
    “哇！卡瑞特大人太厉害了！”
    “卡瑞特大人这样还活着？”
    一群人放下手上的活计，将卡瑞特围了起来。
    有的还用手沾了点绿色黏液。
    “诶别乱摸！要是给我们卡瑞特大人摸坏了怎么办！”
    “额，抱歉抱歉，卡瑞特大人。”
    那兽人连忙道歉，卡瑞特死死闭眼，他就知道塞维尔没安好心！
    “卡瑞特大人这到底是死是活啊？”
    “你个没眼色的，是死的塞维尔大人还会花那么大功夫救人？”
    说话的兽人没好气地拍了下身旁的兽人，他胸前缠着的布条被血水染红，脸上还有道狰狞的划痕。
    塞维尔恢复了人形，他的身上也有几道纵横交错的伤痕，比起大多数人，他这种程度的伤已经算轻的了。
    他双手环抱，看着被围住得密不透风的卡瑞特，笑颜逐开，紧接着身子发抖。
    “哈哈哈哈！”要不是顾念着形象，塞维尔已经蹲在地上捶地大笑了。
    卡瑞特肯定将这辈子伤心的事都想了个遍吧？
    想白嫖？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塞维尔，你在这做什么？卡瑞特如何了？”
    塞维尔的笑容戛然而止，僵硬转身，如同被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群人。
    心虚道：“在那呢。”
    厄兰淡淡扫向那群人，声音空灵浅淡却极具穿透力：“都围在这做什么？”
    原本还吵闹的兽人们一哄而散，眨眼的工夫就回到了各自的位置，手上动作不停可目光嘛，还是不自觉瞟到了地上那团兽人身上。
    苏棠也有些狼狈，面色苍白难看。
    伊莱将她保护得很好，并未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跟随在厄兰身侧，苏棠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可见这次的战斗给她的冲击有多大。
    待见到地上那道兽影，她才恢复了点神采，小跑到卡瑞特身旁，蹲下身子，探了下他的鼻息。
    均匀浑厚。
    卡瑞特也感受到苏棠的存在，他此刻如此狼狈，肯定是不能睁眼的！
    “放心吧，死不了。”
    得到了塞维尔的肯定，苏棠这才松了口气。
    “他大概多久能醒过来？”苏棠仰头望向他。
    知道卡瑞特要面子，塞维尔也没有拆穿他，笑道：“这个嘛要看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了！我也没办法给出确定的时间。”
    可这并不耽误他吓一吓卡瑞特。
    卡瑞特瞬间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再次将塞维尔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人没事就好。”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棠眸子微动，紧抿唇瓣。
    “首领，那些豹族的尸体怎么处理？”
    雷克斯拖着病体走了过来，那头漂亮的赤红长发沾染了尘土，有些暗沉，碧绿的眸子溢散出感伤。
    他的伤都被塞维尔简单处理过，从裹着的布条看，受的伤也是不轻。
    厄兰想了想，“都火化了。”
    对于厄兰的决定，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外族对他们一向不会顾及什么战士的尊严，抛尸荒野都是常态。
    可厄兰不同，即使历经坎坷，他心底仍旧有条底线。
    …………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两团熊熊焰火跳跃燃烧，贪婪吞噬着中心处的尸堆。
    这里面大部分是雄性，也有少量的雌性。
    苏棠眼中跳跃着火花，隔了段距离，那股浓重的灼热感也将她的肌肤烫得发红。
    她站在厄兰身侧，这个身着白袍的男人只受了点微不足道的轻伤。
    强悍、勇猛、势不可当。
    苏棠侧头，瞥见了他一闪而逝的悲痛。
    他脸上仍旧是一贯的风轻云淡，他是这个部落的最高领袖，即使要难过也要藏着。
    作为首领，作为最高领袖，要拥有绝对的冷静。
    “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
    也不知是谁先开口，一段轻快悠扬的古兽语吟唱了出来，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兽人开口附和。
    苏棠怔愣转身，每个人都双手合十吟唱着这段旋律。
    歌词的大致意思就是对逝者的悼念。
    并不是每个人唱出来都是动听的，有些人天生五音不全，可即使这样他们仍旧没有胆怯地吟唱着，述说着对亲朋好友的眷恋，述说着生人对逝者的祝福。
    就这样，或高或低，或柔或烈的嗓音，没有丝毫违和感，共同合奏出这首诀别。
    每一次降调都是诀别的前兆，每一次升调都是不舍的回眸。
    用欢快的曲调吟唱出诀别，因为诀别前也是快乐的。
    清晨的第一缕光辉照耀在这片焰火熊熊的土地上，照耀在每一个闭眼虔诚的歌唱者身上。
    光点跳跃间，似乎冲刷掉了这肃穆伤感。
    整首歌的旋律并不难，苏棠也跟随着吟唱了出来，她的嗓音干净清透，又有股如风拂过的柔意。
    同样的曲调，同样的歌词，由她唱出来有种道不出的美感。
    肃然闭眼的几人都睁开眼，就连地上的卡瑞特也忍不住微眯着眼极力瞥向苏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