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那些胆敢贪污将士军饷的官员究竟是何人,公仪琦心中或多或少已有猜测。
但此时此刻,面对如此艰难复杂的局势,为了整个国家的安危和利益着想,他即便明知真相,也绝不能贸然上书弹劾那些权贵,否则必将引火烧身。
无奈之下,他唯有默默咽下这个苦果,独自承受这份沉重的压力。
“副都督,朝廷如此对待我等,实在是令人心寒啊。不如我等…”这位军需官满脸悲愤之色,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
他那绝望的眼神仿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公仪琦。此刻的他,心中已然对朝廷充满了怨恨和不满。
就在他即将脱口而出“投降”这两个足以改变局势的字眼时,只见公仪琦猛地抬起手来,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用力一挥。
军需官见状,只得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脸上满是无奈。随后,他默默地转过身去,缓缓地退出了房间。
公仪琦则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力地瘫坐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
他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睛此时也变得有些黯淡无光,只是呆呆地凝视着军需官离去的背影,脑海中思绪万千。
尽管公仪琦没有上书直接向朝廷告发此事,但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份请求拨发军饷的奏章便再一次被送到了韦兴的桌案之上。
这份奏章犹如一道惊雷,瞬间打破了韦兴内心短暂的平静。
韦兴皱起眉头,仔细翻阅着手中的奏章。他越看脸色越发阴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作为晋国的掌权者,他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去!立刻派黑牢卫彻查此事,务必给朕弄清楚,到底是前线的将领们贪污了军饷,还是朝廷这边有人暗中动手脚……咳咳咳…”
韦兴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下达了命令。
自从一个月前,秦帝白任率领大军成功攻占下半个中州的消息传回京城后,韦兴当场气得暴跳如雷,并因此病倒在了朝堂之上。
这一突发事件如同一场风暴,迅速席卷了整个晋国朝廷,引起了众人的惊慌。
幸亏经过太医们不辞辛劳地数次精心治疗,韦兴如今总算是已经康复了不少。
然而…
“陛下!您应当立即停止服用那‘仙丹’了!现如今,陛下您的龙体已然被这丹毒深深侵蚀,若想完全康复已是难如登天。
倘若陛下继续服用那所谓的灵丹妙药,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呐…”
说话之人乃是一名资历丰富的太医,但其话尚未说完,便被韦兴毫不留情地大声呵斥着命人拖出去斩首示众。
就这样,这名太医成了这两年来因谏言而被韦兴处死的众多太医中的一员,细细算来,这段时间以来被他处死的太医数量早已超过二十人之多。
如今的太医院,太医一职俨然已成为晋国最为危险的职业之一。
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太医们,个个都对这一职位望而生畏,纷纷避之不及。
除了少数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大夫之外,几乎无人胆敢应征此职。
更有甚者,几位出身于医学世家且德高望重的退休“老太医”,为了避免被皇帝征召入宫,竟然不惜亲自给自己下药,佯装病倒,以此来逃避这场可怕的劫难。
其实,韦兴就算再愚钝无知,到了此时,心里也多少明白了这所谓的“仙丹”压根儿就不可能助他羽化登仙,不仅如此,它还在不断地损害着他的身体。
只是,有些事情一旦迈出了第一步,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再也无法停歇下来。
尽管心里清楚自己正在走向错误的道路,但那些愚蠢至极的世人却仍然固执地不肯回头。
这军饷之事,其实根本无需深入调查,只需黑牢卫稍稍施展手段,便轻而易举地掌握了与此事相关的所有线索。
没过多久,这些详尽的线索就被整整齐齐地呈送到了韦兴的眼前。
韦兴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手中那份详细记载着真相的文书,越看越是怒火中烧。
只见他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仿佛熟透的苹果一般;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更是如雨点般不停地滚落下来,沿着脸颊滑落至下巴,最终滴落在那件象征着无上皇权的龙袍之上。
他气得浑身发抖,那双原本沉稳有力的双手此刻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韦兴紧紧攥住那份情报,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其拍在了面前那张坚硬无比的檀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紧接着,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愤怒之情,扯开嗓子放声咆哮道:“好啊!整整一百万钱白花花的银子啊,那可是要供给前线奋勇杀敌的将士们的军饷啊!
我晋国的儿郎们在前方战场上浴血奋战,可这群胆大包天的家伙倒好,竟然大笔一挥,就擅自挪用了其中的八十万!
四大家族,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一个个平日里在朝堂上装出一副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模样,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为了解除朕的忧虑不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还假惺惺地提议……说是担心定王在凉州拥兵自重、势力坐大,劝朕撤掉他都督军务的职位。哼!
结果呢?如今真相大白,原来是他们这帮乱臣贼子觊觎朕的钱财,不仅私吞了八十万两军饷,甚至还妄图染指前线的军权!
难道还要朕对他们感恩戴德不成!”韦兴满脸怒容,手臂猛地一挥,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桌上那堆积如山的奏章瞬间被尽数扫落在地。
那些奏章如雪片般散落一地,有的甚至飘到了远处角落里。
韦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了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之上。他紧闭双眼,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随时都会喘不过气来。
站在一旁的内侍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便直直地跪伏在地。
待到他稍稍回过神来,看到韦兴那苍白而又虚弱的面容时,心中更是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