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时候，来送饭的不是顾云逸，也不是翠翠，而是一张让锦衣既觉得有些熟悉，又实在认不出来的脸。
锦衣愣愣地看了好一会，迟疑问道，“我、见过你吗？”
“自然，三月前吧，在青港码头，我爹娘把我卖了，你还想救我来着。”
锦衣愕然！她想起来了，但她记得被卖的小姑娘，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吧！
可眼前的姑娘，稚气不再，瞧着得有十七八岁，不、看身段，她应该确实不大，最多十五六岁吧。
但眼神已经不复那时的清澈，只有冷漠，完完全全是变了一个人，所以锦衣根本认不出来，只是五官还隐约有那时的模样。
这才三月而已，变化就这么大？
“不，没三个月那么久吧？”锦衣又问。
“差不多吧，不重要了，认识一下，我叫付珠珠。”
锦衣打量着她，眸色有些复杂，那个时候还哭着喊娘的孩子，现在已经是个漠然处世的女子了。
她不知道付珠珠在过去两三月里，都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化这么大，但她知道，不会是好事。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挺好的。”付珠珠从食盒里拿出饭菜，很丰盛的四菜一汤，看得她目光略深了几分，“顾二公子对你是真的照顾。”
锦衣看着变了花样，还增多了的饭菜，无动于衷。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还在家里的时候，别说四菜一汤了，就是这碗饭，也是我不配吃的。”付珠珠看着莹润的白米饭，“知道我为什么叫付珠珠吗？”
锦衣望向她，没问，但知道她会说下去。
“我原名叫赵小丫，农女嘛，哪里有什么好听的名字？”付珠珠坐了下来，看着锦衣，“你肯定以为，我在岛上吃了很多苦，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吧。”
这话锦衣听着真有些惊讶了，“难道不是？”
“是，也不是。”付珠珠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我刚被卖时，是狠吃了一顿苦，因为是雏儿，还小，有几个老头就喜欢我这种说是带着泥土气息的嫩苗，洗干净就被送过去了。”
回想起那时的经历，哪怕是现在的付珠珠，还是死死握着桌子边沿，可见遭遇了怎样的凌虐。
锦衣脸色微微发白，付珠珠却笑了，“他们都以为我被玩死了，但我活下来了，尽管女支馆也没给我请大夫，只是熬了点药给我喝，但我顽强地活下来了。
后来，他们大概觉得我能适应这里，就给我送过来了，我也确实能适应，毕竟那几个老不死相比这里的男人，确实更畜生。”
顿了一下的付珠珠，意味深长地接着说道，“这里，只要我好好配合他们，他们就不会太过于折磨我，吃喝也没少我的。
我其实十六了，但在家里常年没得吃，还要劳作，所以长得瘦小，议亲时，村里的老鳏夫都不要我。
我爹娘嫌我赔钱货，干脆就把我卖了，还卖的高价。你可能不知道，卖高价一般意味着姑娘是要进烟花地的，但我爹娘是知道的。”
这些话，让锦衣想起了顾云逸当初跟她讲的那些。
诚如他所料，付珠珠的家人真的会做他说的那些事。
锦衣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你现在……”
“很好啊，因为懂事，底子也还算可以，现在都是好吃好喝的，也不太被拉去做那些事了，让我准备招待过阵子会来的贵人即可。”
“你不怕那些贵人，也像那几个老畜生那样对你？”锦衣并不觉得付珠珠现在就是好了，只要还在岛上，就是在火坑里。
“顾二公子说了，每次最多让我招待一个。”付珠珠想到顾云逸，就想到她第二次见到他时的模样，目光有些闪烁。
“你觉得他帮了你？”锦衣有些不可思议。
“是，他看到我之后，我的日子确实好过了很多。”
付珠珠看向锦衣，“不过我现在知道，他帮我，是因为你。”
锦衣目光复杂，那个时候，顾云逸就想着要用付珠珠来说服她了吧。
从某些方面来说，为了她，他确实费尽了心机，花费了很多的心思。
“顾二公子现在稀罕你，所以让我来劝你，也还给你岛上最优渥的用度，但你若不听话，哪日二公子耐心耗尽了……
你就和岛上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了，到时候会面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付珠珠隐隐警告道。
锦衣自然清楚，她被关在草屋里，多次听到女人被抽打、轮流做那种事，想来就是他们惯用的手段了。
而她现在，确实没有逃脱的可能。
为今之计，明显只能先假意屈服，再另找机会逃离。
让她永远待在这里，绝不可能，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
“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付珠珠站起身来。
锦衣就开口了，“我想好了，我会继续养那些花花草草，但我还是需要帮手。”
“好，我会告诉二公子。”付珠珠转身就要走。
“别人我都不要，我就要小慧。”锦衣再次点名。
付珠珠转头看向她，“善良，是最没用的东西，你这是在做蠢事。”
锦衣没回答，但她的表情说明了她的坚持。
付珠珠倒也没再废话，反正能不能安排人过来，不是她说了算。
好的是，顾云逸确实很给锦衣面子，她晚膳要的人，半个时辰后，人就被送过来了。
巡卫把人丢进来时，跟丢布袋似的，小慧的状态也跟破布袋似的，浑身破破烂烂，到处都是血，双目无神，犹如行尸。
锦衣看得心慌，“你们……她……”
“这就是试图逃跑的下场，要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她已经被赏给倭贼随意玩弄了，到了那里，没有哪个女人能活过一月。”付珠珠丢下这话，转身离开。
锦衣哆嗦着将小慧扶起来，眼泪瞬间掉落，“对不住，都怪我……”
如果不是因为她，小慧不会想跑，自然也不会被折磨得这么凄惨。
小慧却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没关系，谢谢您又救了我。”
锦衣泪流不止，她哪里有救到小慧？她没有，她连自己也还救不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