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十月底，就算离了北宁，依旧很冷。
这在路上赶路可不是个好时候，好在凛冬降临之前浮玥一行人便已过了故城。
当车马真行驶在水泥官路上之时，原本还对这一概念模糊的众人才深刻感知到它的便利。
车轮滚滚，撼不动它丝毫，绵延千里不绝，偶尔可见商队通行，俱是一脸喜意。
如今通路了，也不再需要朝廷派遣商队来边界通商，尽管卖不了多少钱，但边界的许多新奇事物是宴京贵族从未见过的，也是大有商机。
不仅如此，若是北宁与宴朝的官道被全部打通，马匹、皮毛等东西就能互通有无，想来又是一番别样繁华的光景。
“公主，你看，踩在上面一点凹凸都感受不到诶，这马车在上方行驶也能平稳得没感觉。”
活泼些的棠影连连发出惊叹，实在是不敢想象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而这道路还是由那不起眼的灰石制成的。
眼神亮亮的棠影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拳头握得紧紧的，全都是干劲。
“沈大人，您真的是太厉害了。”
沈蔓有官职在身，棠影等人自然要称大人。
自北宁到故城这一路，闲不住的吴静言拉着浮玥有事没事就去找沈蔓聊天。
只觉得沈蔓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脾性、爱好都与自己极其相似，就是不爱与人接触了些，比皎皎还严重。
不过没关系，有吴静言在，浮玥二人就别想瘫在马车里休息。
都出来骑马、聊天啊。
跟在后头的棠影、鸢尾等人自然也就和沈蔓熟悉起来了。
沈蔓挠挠头，“倒也没有，就纯属专业对口了。”
专业对口?
什么意思？
不管，反正就是很厉害。
果然厉害的人脑瓜子厉害，说出来的话都让人听不懂。
浮玥看着兀自陷入盲目崇拜中的棠影等人，嘴角含笑。
“我也觉得甚是厉害，这路可不是谁都能修出来的。”
“是吧是吧……”
聚在一辆最宽敞、华美的马车上的浮玥等人欢声笑语，倒衬得打马跟在两侧的时宴几人有些落寞。
笑话，娘子都没了，还待在马车里干什么？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三人眼神无意间对上，又默契地挪开。
咳……
还是在众人面前维持好自己的威严吧。
直到日暮西沉，已经在驿站用过午饭之后，还隐隐有想要继续畅聊趋势的时候，时宴和晏浮生、时淮礼三人一人抱一个，回到各自的房里。
又是无需多言的默契。
“诶呀，你怎么就抱我回来了？”
都还没聊够呢。
实在是容易害羞的沈蔓太有意思了，尤其是遇上脸皮极厚的吴静言。
两人对话里时不时出现的令人发笑的场面实在太多了。
就连每天都想睡懒觉、只想趴着的浮玥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时宴是又欣喜她能打起点精神来，又吃味她精神得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皎皎，我有点吃醋。”
眉眼耷拉的时宴把大脑袋靠在浮玥颈侧，湿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的触碰着她细嫩敏感的脖颈。
浮玥被痒的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腰肢上却横亘着双强有力的铁臂，避也没处避。
“你还躲我。”
低沉的嗓音带着哑意，无端透着危险。
浮玥垂头去看他，很认真地解释：“我那是痒。”
说完又有些不确定地确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没跟我说，你状态很奇怪。”
无常反复地自睡梦中惊醒便搂住自己不放，尤其是在那事上，愈躲愈重的力道真的让浮玥吃不消。
虽然也很舒爽，但总是这么来……
也挺伤身的。
栀予都好几次嗫嚅着委婉提醒自己要注意了。
最近这段时间在马车上，男人倒没有缠着自己要。
可除了最后那步，他舒缓的次数和力道更重了，几乎每回都久。
“时宴，告诉我，你怎么了？”
浮玥认真询问的神色触动着时宴那颗患得患失的心，他把头埋进小公主身前，默不作声。
良久，男人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也不知道，就是害怕你走，害怕我一醒来，你就不在了。”
手上的力道愈收愈紧，几欲将浮玥嵌入怀中，“皎皎，你别躲我，我害怕。”
难得脆弱的男人但凡示软，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
浮玥一颗心被他浸在酸汁子里，发软、泛疼，“好，我一直都在，你不要怕。”
“我会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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遁于虚空某处的一处广袤空间里。
月色皎皎，如练蒙在流水潺潺的孤岛之上。
自有一棵可蔽天地的桃树伫立在此，月华流转间为树下血色如练的一人输送神力，枝干处层层皲裂的痕迹清晰可见。
可被掀开的鳞片无法再生，黑气萦绕周身，一次又一次将已长好的伤口撕裂。
愈合、撕裂……
再愈合、再撕裂……
血止不住，黑气浸染进桃木的根系，又被月华消解。
如此往复……
似有一人叹息传来，“唉，又伤成这样，八成又要过个几百年，皎皎啊皎皎，你怎么还不回来。”
“再不回来，这人都快没了，别找我要夫君啊。”
心尖血自碧色衣袍男子的心头涌出，灌入地上躺着、无知无觉的人身体里。
一旁火焰漫身、识不清到底是何真身的神兽也通过赤珠输送神力给他。
黑气以极其微弱的速度减缓了破坏的力道………
几者之间仿若形成了个平衡。
熟练地不知做了多少回这套动作，一举一动皆无凝滞。
“皎皎……”
“浮玥……”
额上汗珠淌下、眉头皱得死紧的时宴睡得极不安稳，又被浮玥半搂在怀里轻哄。
“我在。”
“我一直在。”
见他依旧汗水涔涔，浮玥干脆轻声哼唱着记忆深处的歌儿，哄着怀里的男人入睡。
“此生何用声声叹 道不尽流年
看月色如练 蓦然回首间相见
……”
驿站外的月色姣好，云层遮不住的明亮，寒风吹过也依旧抵不住如练的光华，为在寒风中还走着的人儿照亮前行的道路。
平坦的官道铺陈，道边总有不知名的杂草成活，晃悠悠在凛冽的风中顽强地扎根。
不吝啬生命，贡献出一丁点的绿意。
春天马上也要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