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日,晴转雨
泱泱坐在医院的急诊区,浑身湿漉。
我站在大门处,远远看着她,心里被阴霾层层盖过,遮天蔽日,压得我无法呼吸。
宁远问我,怎么不哄。
我将在泱泱身上的目光收回,指尖掐进掌心,迈步朝前走,很冷漠地回:小小替身,值得我哄?
这句话,打消宁远曾对我的一些猜测。
但也像刀,插进我的心脏。
上楼后,我借口抽烟,甩开宁远,下楼又找到了泱泱。
她瑟缩而低落地坐着,眼眶通红,周身的水意泛着浸着寒意的湿冷。
我低头看着她,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宁泱泱破坏了我原本的计划。
原本,泱泱是我名正言顺的女友,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查出“千影”,到时再让宁泱泱“醒来”。
泱泱将会成为“宁泱泱”与我大婚。
她将永远不会知道“叶行泱”的事,也将会与“祝肴”的身份割断,不受叶蓉决心报仇的影响。
我曾告诉时搴,让他成为正常人,陪伴泱泱。
但我也在努力成为一个正常人,我也想试试,我能不能陪伴泱泱。
也是这点微弱的希望,支撑着我的意志,让我还没在这多年的精神折磨里,成为一个彻底的疯子。
而现在,宁泱泱突然摆脱宁家人的束缚,将泱泱推到这尴尬境地,也将我计划打乱。
如今对泱泱,我没有理由再放在身边。
计划,我又要重新计划!
而我最怕计划。
因为每次都不能有一点错误,任何一个小错误的后果,都可能是失去泱泱。
我承担不起这后果。
十五岁至今,这些大大小小我推演过无数遍的无数计划,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时刻都在厌恶我自己的无能,是无能才让我做不好,是无能才让我无法游刃有余的计划好一切。
更重要的是,泱泱对我是全然的依赖,这断崖式的分开,她要怎么接受?
我脑中混沌杂乱,动作机械地脱下衣服,披在泱泱身上,想让她暖和起来。
我的泱泱身瘦体弱,受不得凉。
泱泱将衣服塞回给我,抬头红着眼问我,“我们是分手了,是吗?”
我缓缓闭了闭眼,浑身力道在此刻像是被尽数抽离。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想回答。
但不能不不回答。
可我不敢开口,怕沙哑的嗓音泄露我的情绪,只敢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我转身就走。
无能的我,落荒而逃。
根本不敢再多看泱泱一眼。
深夜十一点四十分时,我走出了宁泱泱的病房。
我头上炸裂的疼,窒息的沉闷让我去了天台。
医院的天台上,有许多没地方住的病人家属,在晚上偷偷打地铺。
我绕过他们,坐在天台边缘,在这深夜里点燃了一支烟。
尼古丁让我短暂的清醒。
我拿出手机,点开泱泱的聊天界面,只发过去三个字:
在哪里。
今天是泱泱第二人生的生日,是她看重的日子。
她早想过要如何过。
但我不能陪在她身边。
在我发过去消息的瞬间,远处一处酒店外竟然突然燃放起了烟花。
那烟花璀璨,光芒辉煌。
照在我身上,映出我颓唐的脸。
我低头,捂住脸,哭出了声。
我为泱泱今天的生日,做了两个月的准备,我也为她准备了烟花,准备了蛋糕,准备了无数礼物,可世事无常,我和泱泱仿佛注定不会有圆满。
连我想陪她一个生日,都无法达成。
而在不远处的那场烟花下,又是哪对有情人?
我羡慕他们。
因为我应该永远无法成为他们。
那些病人家属也冲到天台边缘,惊呼说有无人机秀。
我没有再抬头去看。
我懦弱又无能,像躲在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多年在黑暗里,窥探别人的幸福,那光也会将我刺到遍体鳞伤。
我茫然地从医院楼顶往下看,远处烟火璀璨的映照下,我脚下悬空的地方,也熠熠生辉。
仿佛我踏下去,便是拥抱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