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皓月轮转,时光总是走得悄然。
在青阳城中的归云客栈里,秦沐雪久久未眠,无聊之下敲响了李墨白的房门,只是迟迟不见回应,一时心疑便用力推了下房门。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下一刻,眼前的一幕令秦沐雪立刻愣住。
“哥!你大晚上的蹲在窗户上干吗?”
“咳!那个,今天不是月圆嘛!我看月色如此美丽,就去房顶赏了一会儿月。”
李墨白翻身进入屋内,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扯了一句。
闻言,秦沐雪好奇地探出脑袋向窗外看了看,却发现天上除了几颗寂寥的星辰在闪耀,哪里有半个月亮的影子。
“月亮呢?我怎么没看见?哼!就知道你骗我!你这一身的酒味……等等!这是女子身上的胭脂味!你……你不会跑去那烟花之地了吧!”
本来还只是疑惑,却突然间闻到李墨白身上飘过来一缕淡淡的胭脂香,秦沐雪不由震惊地瞪大双眼,伸手指着李墨白,眼中的鄙夷之色几乎变成了实质!
“净瞎说!哥怎么是那种人!”
李墨白没好气地拍开秦沐雪那几乎戳到他脸上的手指,心说:“这丫头,脑子里都想点啥呢!难道这个世界的姑娘也都这么早熟?啥都懂?”
秦沐雪并不死心还欲逼问,只是房门口突然出现了月无霜的身影,与此同时,对方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她没有为难你吧?”
秦沐雪不由一愣,不知月无霜此话何意。
李墨白也是一愣,不过他瞬间明白过来对方所指的那个她是何人。
“没有,只是说了一些事情。”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下,她最初之时曾露出一丝杀意。”
听到李墨白的话,月无霜丢下一句警告转身就离开了此处,只留下秦沐雪一脸雾水,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哑迷。
李墨白沉吟着将此事记下,他觉得月无霜不会无的放矢,不过,事情应该出现了转机,此时多想也无益。
收敛了一下心神,一回头却见秦沐雪依旧目露迷茫,李墨白不由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又开了口“丫头,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啊!对了!我的确有事问你!”秦沐雪顿时醒转,只是她却突然发现,她这一恍神的时间已经将此前想要做的事情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奇怪?我此前想问什么事来着?怎么就记不起来了?”
李墨白顿时无语,不过他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丫头!我问你,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干嘛问这个?”秦沐雪本能地做出回应,“谁会不记得……小时候……咦!奇怪!”然后她就震惊地发现,她的脑袋像是坏掉了,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似乎只要她去回想过去,就会遇到什么阻拦。不仅如此,她试着使劲回忆过去,顿时就感觉到脑袋会隐隐作痛,这让她不由大惊失色,顿时变了副表情。
“丫头!你没事吧!”
见秦沐雪脸色突然有变,李墨白不由关切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秦沐雪近前。
“我没事!只是突然有点不舒服。”秦沐雪摇了摇头,她看着李墨白满脸关切的样子心中不由一暖。思索了一下,揉了揉有些晕乎的脑袋,示意李墨白不用担心,然后借故离开了李墨白的房间。
看着秦沐雪的背影,李墨白心中疑窦丛生,他关好门,径直躺在了床上。
十五年前,在同一时间里,李家与秦家先后移居到了李家镇与青阳镇。而两家之前的信息,则无人知晓。
这是城主齐琳跟他说的第一个信息。
一年前,就在齐琳赴任青阳城城主之职的前夜,受到一个神秘人的委托,让她查清十四年前被人带到青阳城辖内的一名婴儿,并借机除掉。而就在一个多月前,那神秘人留下的一块玉牌突然间碎裂,直接中断了齐琳城主的探查,因为那块玉牌里存有那个婴儿的一缕神魂,玉牌破碎就意味着那神魂的主人已经殒命,再探查下去已经没了意义。
对于齐琳城主为何告诉他这个消息,李墨白自然能够想象得到,齐琳城主显然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只是不能确定而已。
另外,李墨白也能想到,那神秘人当初肯定给齐琳许下了什么好处,只是线索已断,如今齐琳已经无法向神秘人证明李墨白就是那婴儿。所以,齐琳改变了主意,选择了另外一种获取利益的方式,保全李墨白,并让他为她做几件事情。
李墨白对此并不反感,只是互相利用的游戏罢了。
突然获取的信息,令原本就对李家情况有所怀疑的李墨白,更加确信李家存在着问题。一妻两妾,中年独子,身体健壮无疾,自杀而亡,密室藏盒,神秘信件,这一切似乎都隐藏着秘密,而此刻,最大的秘密竟出在他自己身上,准确来讲是被他取代的傻少爷。
“果然是福祸相依,有得必有失!”
理清了心中的疑虑,李墨白不由感慨了一句。
神情恍惚间,李墨白沉沉睡去,直至旭日东升,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才将李墨白唤醒。
推开房门,秦沐雪等人都收拾妥当,李墨白这才想起,今日该返家了。
“哥!你是不是住得舍不得走了!这么晚才起床!”
因为要回家,秦沐雪的心情似乎很好,整个人变得雀跃活泼起来。
“都说喝酒误事,看来果然如此!”
李墨白一拍脑袋,立刻想起了正事,急忙洗漱收拾起来。
片刻后,李墨白一行,在李大顺的注目下离开了客栈。
“李少爷!一路保重啊!”
走出了一段距离,身后又传来李大顺的喊声。
李墨白回头张望,只见李大顺依旧站在客栈门前,不住地向他挥手,李墨白微笑着也挥手致意,直到马车拐进另一道长街挡住视线才收回了目光。
“李管事为人耿直,想要升迁怕是很难了!”
李墨白回过身子,不由感叹了一句。虽然他不知李大顺是如何受到归云客栈大掌柜的赏识,但在别人手底下做事,以他耿直的性子,肯定会得罪一些不该得罪的人。
“哥!你还有心管别人呢!你看我们后面,跟着那么多尾巴!”
透过窗帘的缝隙,秦沐雪发现有不少不怀好意的武者,都悄悄跟上了他们的马车。
“少爷!我们如此堂而皇之地出行,您就不怕那些对我们不利的人全都跟上来,到时候对我们痛下杀手吗?”
周平也是一脸紧张,自从他知道黄家在背地里做小动作之后,就时刻留意着归云客栈周围的情况,对于越来越多的探子暗哨,他也是分外担心。
“不用担心,我这人怕麻烦,他们全来了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李墨白豁然一笑,拍了拍周平的肩膀,示意他好好驾车不用去管其它。
转身坐好,却见月无霜依旧静若冰山雪莲,李墨白自觉无趣,干脆推开车门与周平一起坐在前面驾车。
透过马车的门帘,月无霜能看见李墨白与周平勾肩搭背,两者之间竟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他果然与他说的一样,将身边之人都视若家人,只是作为武者,他不觉得这个破绽太大了吗?”
“无霜姐,你上次跟我说的,施展武技时凝其意去其形,我还是有些不懂,姐姐可否再详解一番?”
或许是一时无聊,秦沐雪突然想起昨晚没来得及问李墨白的问题,顿时向月无霜讨教起来。
“嗯,这个是有些难以理解,因为你的境界……”
听着身后二人的谈话,李墨白渐渐安静下来,然后眯眼假寐,心里却在思索着月无霜的话语。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修炼亦可触类旁通,不同人的修炼心得,也都有可取之处,这对李墨白来说也是一次学习的机会。
“原来气势也这么重要!”
“原来,每种武技都有其特有的势!”
“原来拳法可以打出拳意,剑法可以凝聚剑意!怪不得使出惊鸿剑诀时,总有种似有似无的东西存在,难道那是剑意的雏形?”
李墨白不断在心中验证,感慨,只觉收获良多。
“少爷!我们已经到了五里坡!”
“嗯!我知道了!”
“少爷!我们已经过了田禾镇!”
“嗯!了解”
“少爷!后面的尾巴有所减少!”
“嗯!继续留意!”
……
每经过一个地方,周平都按照李墨白的交代,向他报上地名,以及周边的情况变化。
“少爷!前方就要到恶水岭了!”
时至正午,周平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墨白闻声睁开眼睛,前方果然横亘着数道崎岖的山岭,远远望去如一条游弋在大地上的巨蛇,被官道拦腰斩断,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供行人通过。
正在这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马蹄疾,紧接着七八名武者模样的汉子骑着马从李墨白的马车旁疾驶而过。
李墨白发现这些人经过之时,眼中似乎都带着一丝嘲弄。
“少爷!前方路过山岭裂隙,若歹人埋伏拦截,我们恐要遭遇恶战!”
看着前方笔直陡峭的山间裂缝,周平立刻忐忑不安起来。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只管安心驾车,其余的都交给我!”
拍了拍周平的肩膀,李墨白翻身跃上车顶,然后负手而立,目光直视道路前方。
马车徐徐前进,很快闯入山间裂缝,光线也随之变暗,举头望去头顶只剩下一缕天光,狭长如线。
一时间,气氛变得压抑起来,越往前进,光线也越来越暗淡。
一刻钟后,李墨白一行几乎穿越了裂隙的一半,只是下一刻,他们就隐约看见,前方的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一群人影。
“少爷!我们要停下吗?”
看着影影绰绰的人影挡住去路,周平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无需停下!你只管驾车冲过去即可!到时他们自会让开道来!”
一句话丢下,李墨白心念一动,长剑立刻落于手中。
疾风拂衣猎猎作响,少年意气正盛,弹指青锋射寒光,却见车顶少年露锋芒。
“尔等鼠辈!小爷在此!可敢来战!”
眼见马车就要迎上拦路之人,李墨白长啸一声,踏风一跃落到官道一侧。
周平冷汗淋漓,依照李墨白的吩咐,依旧策马扬鞭驾车前冲。
阻拦的人群寂静无声,只是当马车即将冲来之时,领头之人才挥手下令闪开一条通道。
对于这些人来说,拦住李墨白才是首要任务,至于其他人可以放到以后再去处理。
“小子!不得不说你很有种!”
没有理会扬长而去的马车,一中年汉子向前走了一步,双眼紧盯李墨白,犹如见到猎物一般。
“我有没有种!不需费尔等口舌!”
没有了后顾之忧,李墨白剑锋一指,下一刻,身形猛然飞掠而出。
“小子!猖狂!”
见李墨白的剑光一闪而至,中年汉子冷喝一声,举剑格挡,只是李墨白的剑光却闪过他的身旁,瞬间落到了他身后一人的身上。
“妈的!这小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呀!”
中年汉子一头黑线,回头看去只见紧跟在他身后的一名武者竟然断掉了一臂,而一击建功的李墨白已经闪身退回到了原地。
一时间,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李墨白不但不惧,反而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小子!我们霍家本不想与你为敌!却没曾想你竟如此狂骜不羁!”
身为霍家大管家的霍川,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当着他的面伤了他的人,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至于家主的交代,此刻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此时只想一剑挑了李墨白这个狂徒。
“啊!抱歉!抱歉!我还以为你们是急着送死的黄家杂碎!原来是误会一场!”
李墨白故作惊讶,只是他毫无致歉诚意的表情,根本不像心中有愧的样子。
霍家擅使剑,李墨白一眼便已认出,只是他有自己的计划。城主齐琳有意削弱三家势力的意图,曾在与他交谈中已经说明,李墨白就是想借机推波助澜。
“小子!本来家主想给你一个投靠我们霍家的机会,只是你小子太目中无人!今日我霍川要是留你,怕是弟兄们不服!”
“霍管家说得对!此子不能留!”
“霍管家下令吧!我们要手刃此獠!”
“杀了他!”
……
李墨白一头黑线,心说:“我就这么招人恨吗?这还真是一言不合就要取我的性命啊!”
“哈哈!想要杀我可没那么容易,你们还是先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意见吧!”
面对霍家群情激愤的武者,李墨白轻舞一个剑花,大笑着侧身跳到了一旁,顿时将霍家之人的视线都引向了他身后的官道上。
霍家之人皆不明所以,立刻向官道的尽头望去,只见烟尘滚滚中一群人影飞快涌现。
“不是吧!这小子还有救兵不成!”
“虚张声势罢了!”
“哈哈!这小子是傻子吗?那一看就是黄家之人!”
就在众人观望之时,以黄奕烔为首的黄家之人,及时出现在了李墨白身后不远。
“霍管家!你们这是准备与我黄家开战吗?”
刚停下脚步,黄奕烔不由眼眸一缩,只觉得场上的气氛有些微妙。他所见,李墨白提剑而立,剑尖朝向他们黄家一方,而霍家也是长剑在手,怒目注视他们黄家,这感觉像是李墨白与霍家达成了什么协议,正在等着他们黄家之人的到来一样。
“老匹夫!你突袭我霍家产业,伤我霍家弟子,此时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是不想活了吗?”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黄奕烔那日所做的安排还是被霍家查到了证据。
“你们袭杀我儿在先!竟有脸反咬一口!当真无耻之尤!”
黄奕烔不甘示弱,怒斥反驳,只是警惕的同时,余光始终落在李墨白身上。
“老匹夫莫要胡说八道!我们霍家何曾杀过你儿!”
霍川挥剑直指黄奕烔,气势节节攀升,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可能。
“霍管家!实不相瞒,那黄九是我所杀!当然了,他们黄家将此仇记在你们霍家身上也不为过,因为那是我与媚娘小姐私下拟订的交易!”
一道淡淡的声音从李墨白口中发出,生生打断了黄奕烔即将怒斥而出的话语。
“什么!”
“怎么会?”
霍川与黄奕烔同时发出惊呼,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惊疑不定地将目光停在了李墨白身上。
“他竟然早就与大小姐有私交,怪不得家主让我不要与他发生冲突,尽量招揽他入霍家!”
霍川表情变幻不定,心中隐隐后悔,骂自己不该给李墨白来个下马威,这下倒好还弄巧成拙了,白白伤了自己人。
见霍川没有否认,黄奕烔的眸子里几乎喷出火来, “妈的!霍家果然是主谋!既然如此,那就杀了这小子与霍家这群人给我儿陪葬!”
一时间,黄奕烔的心中只剩下仇恨,而能够浇灭他心中怒火的似乎也只有眼前这群人的鲜血了。
杀意瞬间喷薄而出,随着黄奕烔杀意一起涌出的还有他手中出鞘的长刀。
唰唰唰!兵刃出鞘声不绝于耳,只见寒光顿时连成一片,顷刻间黄家武者都亮出了手中剑掌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