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妨玉晌午入的宫,彼时孟言真已用完膳睡醒一觉。
兰叶亲自到宫门前将赵妨玉接来,一路上赵妨玉坐着小轿,被人抬着快速往燕云殿去。
燕云殿如今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守着,内里人来人往,不见一丝杂声。
宫女训练有素,擦洗的擦洗,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见了赵妨玉便弯腰行礼,等人过去后再继续手里的活计。
赵妨玉云朵一般的裙摆扫过台阶,落在身后的众人只来的瞧见一截精美的裙布,人影便瞧不见了。
赵妨玉迈步进了内殿,孟言真还躺着起不来身。
赵妨玉是掐着孟言真生产后的第三日入宫的,即便如此,孟言真仍旧面色惨白。
赵妨玉看一眼便知晓,这一胎对孟言真消耗极大。
孟言真眼神落在身边的孩子上,对赵妨玉点点头,招手示意她来看。
赵妨玉没见过几个刚出生的孩子,赵熙环算一个,那时在赵妨云的丧期,孩子都是榴药照顾的,她见得也不多。
此时认真打量,没瞧出什么,只觉得这孩子长得有些皱巴巴,远不及孟言真以及猊儿好看。
孟言真似乎瞧出了赵妨玉的想法,弯唇解释:“等过些日子长开了,你这做嫂嫂的可不许藏私,外面有什么好孩子,合宜的,都给我留心着。”
“舒姐儿是你的心头肉,我的虹儿也不能差了。”
赵妨玉好笑的瞥了弯唇盯着她直笑的孟言真,将她方才接着拉扯动作塞进袖子里的纸条收好,小心翼翼的伸出另一只手,轻而又轻的碰了碰虹姐儿的手。
“她还这么一点大,你便想到她成婚了?”
孟言真眼神感慨:“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我总担心,她跟着我过得不好。”
孟言真顾虑的是皇帝百年之后,新帝若不是周擎鹤,难免视她的猊儿为眼中钉。
至于公主,那下场便更是难言了。
小小的孩子一团乖巧的睡在襁褓里,
“她已经生在这样的富贵窝里,是我贪心,总想着让她一生无忧无虑,不知人间愁苦。”
“她早产了些时日,身子骨弱。”
“往后也不知能不能养回来。”
孟言真目光柔和的过分,这眼神与她看猊儿不同,她看猊儿的眼神,是疼爱,期盼,看着虹姐儿,便只有心疼。
赵妨玉的手指轻轻滑过幼儿的额头,虹姐儿似乎是感受到了赵妨玉的动作,扭头不适的在襁褓中蹭了蹭,接着睡去。
“太医难道不曾给个准话?”
按理来说,虹姐儿还小,从小调养,应当是能调养回来的,早产的孩子不少见,尤其是古代,中医高度发达,皇宫更是古代医疗顶尖资源汇聚的地方,没道理调养不回虹姐儿。
孟言真点了点虹姐儿的小手,笑容中多出一抹苦涩:“是我不好,孕中多思,又加之早产,这才伤了她的根本。”
“如今为虹姐儿调养身子的,是太医院院正与儿科圣手,但小儿娇弱,脾胃之力不足,喝不进药。”
赵妨玉一听孟言真说她孕中多思,便知她仍旧担心礼国公府那一堆事。
只劝说道,如今李书敏与孟言巽在陇西过得不错。
“若不是家里拦着,怕是外祖父外祖母要亲自过来了。”
老两口一辈子就得了两个姑娘,自然疼的如珠如宝一般,如今长女成了这番模样,自然心焦。
“回了陇西,在没有人能欺负姨母的。”
孟言真轻轻扶了扶虹姐儿的脸蛋,柔声道:“我如今,只担心我的两个孩子。”
孟言真看了眼兰叶,兰叶将人带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赵妨玉。
如今燕云殿里人来人往,早已不安全,孟言真便拉过赵妨玉的手,在赵妨玉的掌心写字,口上还与她寒暄宫中不大不小的烦心事。
二、被打、丽妃、被困、威、顶罪、三。
接着帮孟言真整理鬓发的动作,凑近她耳边询问:“周擎鹤被打,丽妃娘娘被困在宫中,陛下威胁,为三皇子顶罪?”
孟言真嘴上说着:“说来自从怀孕后,便不曾喝茶了。如今倒是想喝你与妨锦弄的千炉香雪。”
见孟言真点头,赵妨玉眸中一寒,低下头片刻,再抬眸已经恢复如初。
“哪有你这样难为人的,正是入夏的时候,叫我给你寻冬天的雪吃。”
两姐妹又说了会儿话,赵妨玉便从燕云殿里出去,还带了不少孟言真赏赐下来的物件。
路上恰好遇见带队出巡的裴德,两人遥遥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算是见过。
赵妨玉正要出宫,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急匆匆过来,说是听闻赵妨玉来了,如今周擎鹤出宫,怕赵妨玉在家无聊,便赐了几个小玩意儿给她在家解闷儿。
赵妨玉在宫门前谢了礼,便带着一堆东西回去。
钱江平将赵妨玉入宫的消息传到御前,皇帝正批阅奏折。
“她与丹妃,只说了这些?”
钱江平道:“便只有这些,另外便是丹妃娘娘想吃鹤王妃与其姐妹做的千炉香雪。”
皇帝闻言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钱江平哪里知道这所谓的千炉香雪是什么,左不过是姑娘家家后院里弄出来的什么雅食小点,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哪里知道这指的是什么?
但钱江平将丫鬟来传的话一字不错的都记住了,回禀道:“据说是一味添加了新鲜冬雪的吃食。”
皇帝啧了一声:“她难产身子不好,吃不得这些。”
“御膳房前两日研制出来的,雪泥金丝豆沙,给她送去。”
钱江平哎哟一声:“陛下与丹妃娘娘真是心有灵犀,娘娘这两日吃不下饭,昨儿御膳房才送去的,丹妃娘娘也吃得下这点心呢。”
这两日朝中事忙,皇帝等孟言真生产后便不曾过去,批不完的奏折,见不完的大臣,事情一堆。
自然也不知晓,燕云殿中,孟言真食欲欠佳,以及对孩子的那些担忧。
换个人,皇帝大概会觉得,此人狼子野心。
但此人是孟言真,皇帝便只有心疼。